《纸债》 (第2/3页)
直抵心脏!他死死闭上眼,在心底疯狂呐喊着那句咒语:“以纸代金,债务清偿!以纸代金,债务清偿!”
然而,就在他默念的瞬间,另一种声音淹没了他的心跳——沙沙…沙沙沙…沙沙沙沙沙,四面八方!无穷无尽!仿佛有亿万张纸片在同时、疯狂地翻动、摩擦、撕扯!那声音由远及近,由弱变强,层层叠叠,汹涌澎湃,如同一个由纸张构成的滔天巨浪,正从黑暗的深渊中咆哮着升起,要将他彻底淹没、窒息、碾碎!
最后一角冥钞化为扭动的黑灰。阿强像被烙铁烫到,猛地转身,连滚带爬地逃离。后背,仿佛被无数道冰冷、粘稠、充满恶意的视线牢牢钉住。直到踉跄着冲回出租屋,反锁上门,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剧烈喘息时,他才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——裤脚上,沾着几块指甲盖大小的、如同沥青般粘稠的黑色灰烬!他冲到水龙头下,疯狂搓洗,水是冷的,灰烬却像活物般死死扒在布料纤维里,越搓,那黑色反而越深、越亮,仿佛要渗入他的皮肉!
第二周的地点在老城区拆迁废墟的心脏地带。周三傍晚出门时,天边的晚霞红得异常,如同泼洒开的、尚未凝固的浓稠血浆,将半边天空染得触目惊心。阿强踩着碎玻璃、烂砖头、以及不知名的、踩上去发出“噗叽”声的软烂物体前行。月光被残垣断壁切割成支离破碎、扭曲变形的惨白光斑,像无数把悬在头顶的、锈迹斑斑的断头刀。终于,他找到了那扇门,—扇半掩的、漆皮剥落如同鳞片、露出底下暗沉木色的红漆木门。门上,赫然贴着一张符咒!符纸焦黄、脆弱,边缘布满了细密的、不规则的齿痕,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老鼠啃噬过。符咒上用朱砂书写的字迹早已模糊、晕染,但那残留的笔画,扭曲着,竟隐隐构成一只只怨毒睁开的眼睛和一张张无声嘶吼的嘴巴!
冥钞在打火机的幽绿火苗中扭曲、蜷缩。这一次,升腾的灰烬并未落地,而是在冰冷的空气中诡异地悬浮、聚拢!眨眼间,竟凝聚成一个佝偻、瘦长、双臂虚张的人形轮廓!那灰烬人形没有五官,只有一个模糊的头部轮廓,但它“面”向阿强的方向,那双臂张开的姿态,分明是扑抱的动作!阿强吓得魂飞魄散,踉跄着后退,一脚踢翻了旁边一个倒扣着的、布满污泥的瓦罐!
“咕噜噜”几颗沾满湿泥、沉甸甸的纸元宝滚了出来。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,那些纸元宝上,竟用粗糙的笔触画着扭曲变形的人脸!一张张脸孔表情狰狞、痛苦、怨毒,在月光下泛着死灰的光泽!
阿强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!他死死咬着下唇,直到尝到血腥的铁锈味,在心底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咒语。直到灰烬人形不甘地散落,他才像被抽干了骨头,跌跌撞撞、手脚并用地逃离这片活人禁地。回去的路上,那如影随形的脚步声再次响起,清晰得仿佛就在后颈窝吹气。他猛地回头,昏黄的路灯下,只有他自己被拉得细长、扭曲、如同吊死鬼般的影子,在呜咽的风中,摇曳不定。
第三周的地点在乱葬岗的边缘。夜色浓稠如墨,沉重得能压碎人的胸腔。歪斜的墓碑在阴风中吱呀作响,那声音不再是木头摩擦,更像是无数喉咙被扼住时发出的、绝望的呜咽。阿强站在指定位置,脚下是松软、仿佛随时会塌陷的泥土。点燃冥钞的幽绿火焰刚起,“呜…哇…呜…哇…”远处,飘来了若有若无的啼哭!那声音飘忽不定,时而像初生婴儿的尖细嘶哑,时而又变成垂死老者的浑浊悲鸣,在死寂的坟场里回荡、叠加,钻进耳朵,直刺脑髓!燃烧的灰烬,并未像之前那样纠缠他,而是轻飘飘地落在旁边一个塌陷了一半的坟头上,然后,如同被泥土吸收的水,瞬间消失不见!
就在阿强稍微松了口气的刹那,脚下的土地!活了!原本只是松软的泥土,突然变得如同流沙般下陷!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从地底传来!他惊恐地低头,魂飞魄散!
只见他双脚周围的泥土里,无声无息地伸出了无数只手臂!那些手臂惨白、浮肿、布满尸斑,皮肤像泡烂的宣纸,指甲又长又尖,漆黑弯曲如同鸟爪!它们蠕动着、摸索着,冰冷刺骨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他的脚踝!其中一只腐烂的手,猛地抓住了他的脚脖子!那触感滑腻、冰冷、带着地底深处的阴寒!
“啊!!!”极致的恐惧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!阿强撕心裂肺地尖叫出声!规则?契约?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!他疯狂地蹬踹着那只鬼手,用尽全身力气,连滚带爬地挣脱了那片活过来的坟土,向着有光的方向亡命狂奔!身后,似乎传来无数泥土翻涌和指甲刮擦的窸窣声,回到家,锁死门窗,他瘫倒在地,颤抖着卷起裤腿。脚踝上,赫然印着几道青紫色的淤痕!那指痕的形状、大小、甚至扭曲的角度,都和他刚才看到的、从泥土里伸出的那只惨白鬼手,一模一样!
仪式,如同缓慢注射的剧毒,侵蚀着阿强的存在。他的皮肤,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,变得如同劣质的、半透明的生宣纸。皮下的血管不再是青紫色,而是变成了一种污浊的、如同淤积墨汁般的深黑,在薄薄的皮层下蜿蜒、虬结、如同无数条扭曲的寄生虫在缓慢蠕动。饥饿感彻底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对任何食物的本能厌恶。体重急剧流失,骨头嶙峋地支棱出来,眼窝深陷成两个黑洞,整个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口吸走了全部的精气神,形销骨立,行走间带着一种纸片般的轻飘和僵硬,像一具被拙劣操纵的皮影骷髅。
阳光,成了致命的毒药。他拉上了出租屋里所有厚重的、积满灰尘的窗帘,将自己活埋在永恒的昏暗里。对人群的恐惧深入骨髓,每一次下楼拿外卖,都像是一场穿越雷区的酷刑。邻居的一个无意识的眼神,都能让他惊惶地缩回角落,瑟瑟发抖。而夜晚,是噩梦的温床。每当夜深人静,房间里总会响起清晰的、无法忽视的纸张摩擦声——窸窸窣窣…沙沙…嗤啦… ——那声音无处不在,有时在墙角,有时在床底,有时…就在枕边,如同冰冷的手指在抚摸他的耳廓,伴随着若有若无的、意义不明的低语。
第十周的周三,阿强没能爬起来。一场突如其来的急性肠胃炎,像无数只铁爪在他的腹腔里疯狂撕扯、搅拌。他蜷缩在汗臭、呕吐物酸腐味和煎煮中药的刺鼻苦味交织的床上,意识在灼热和冰冷的漩涡中沉浮。他感觉自己正被淹没——无数张写满猩红债务数字的纸张,冰冷、潮湿、带着霉菌的腥气,一层又一层,无穷无尽地将他包裹、缠绕、勒紧,直至窒息。
当他从高烧的混沌中挣扎着醒来,摸到手
(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