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归宅》 (第2/3页)
热和疲惫。
为了驱散这屋子里令人窒息的空旷感,他打开了客厅那台2002年买的、笨重的长虹显像管电视。笨拙地按着遥控器,调到正在重播《还珠格格》的频道——紫薇正哭得梨花带雨,尔康在一旁深情款款。这剧情他早已烂熟于心,甚至能背出台词,但此刻这虚假的热闹和熟悉的背景音,成了对抗死寂的唯一武器。
他把自己重重地摔进沙发里,双脚翘在同样布满划痕的旧茶几边缘。眼睛盯着屏幕上晃动的影像,手里无意识地转着那瓶冰凉的可乐。很快,瓶身就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,湿漉漉的,握在手里又冷又滑。窗外,宏远建筑公司那栋破旧的办公楼还有几个窗口亮着灯,像黑暗中窥视的眼睛。远处工地巨大的塔吊探照灯如同独眼巨人的瞳孔,缓慢而冰冷地扫过沉沉的夜空,巨大的光柱偶尔掠过他家的窗户,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投下瞬间移动的、巨大而扭曲的阴影,如同某种庞然巨物无声地爬过。
时间在电视广告单调的循环播放中一点点流逝。困意如同潮水,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。眼皮越来越沉,像灌了铅。他想起身关掉电视,回房睡觉,但身体却像被抽走了骨头,软绵绵地陷在沙发里,动弹不得。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粘稠的沥青,一点点被拖入模糊而黑暗的深渊。电视里紫薇的哭声和广告的喧嚣,渐渐扭曲、拉长,变成了毫无意义的背景噪音。
凌晨一点左右。 一种尖锐的、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摩擦声,像生锈的锯子在反复切割神经,猛地将小俊从混沌的浅眠中撕裂出来!
“咔嚓…咔嚓…咔嚓…”
有人在门外,用钥匙反复地、试探性地捅着锁孔!那声音充满了急躁和……一种诡异的笨拙感,仿佛钥匙总也对不准位置,又或者锁芯内部生了锈,每一次摩擦都带着令人牙酸的滞涩感。
小俊的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,骤然停止了跳动!他昏沉沉的大脑瞬间被恐惧的电流击穿:爸妈?他们回来了?可是,他们明明说今晚要住公司宿舍盯着标书的!
紧接着,是门锁被打开的“咔哒”声。很轻,但在死寂中如同惊雷。然后,是老式合页门轴发出的、令人牙酸的“吱呀”声,门被推开了!
一个男人的说话声紧跟着挤了进来。声音压得极低,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被,又像是喉咙里堵着什么东西,模糊不清,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急促喘息,断断续续地嗡嗡着,完全听不清内容。但那语调,充满了某种焦灼的、甚至是绝望的情绪。
小俊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,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!他想立刻坐起来,大声问一句“谁?”,或者“爸?妈?”,但恐怖的事情发生了——他的身体像被浇筑进了水泥,完全动弹不得!肩膀、胸口、膝盖……仿佛被数只无形而沉重的手死死地按住,沉甸甸地压陷在沙发里。喉咙更是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,肌肉痉挛般锁紧,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极其微弱、带着气泡破裂般“嘶嘶”声的气息,那气息里还残留着可乐甜腻的腥味。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,瞬间让他清醒得不能再清醒!
鬼压床?网吧里听那些混社会的家伙讲过,说是什么“魇住了”,是脏东西压在身上。可那清晰的开门声,那急促低沉的说话声,就在玄关!离他躺着的沙发不过三四米远!那声音是如此真实,带着活人的气息!
客厅的日光灯依然惨白地亮着,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无所遁形。他惊恐地转动唯一能动的眼珠,死死盯向玄关。
空无一人!
玄关空荡荡的!只有惨白灯光下冰冷的水磨石地面,和他自己那双随意脱在门口的旧球鞋。
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直冲头顶!他猛地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事实门!他睡前明明记得锁好了防盗门和里面的木门!而现在,那扇通往公共楼道的绿色防盗门是关着的!严丝合缝!只有内侧的木门敞开着!而他的钥匙睡前他明明放到了桌子上!此刻,那串带着篮球挂坠的钥匙,正好好地插在锁孔里,在惨白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!
就在这时,他眼角的余光,如同被磁石吸引般,猛地瞥向客厅通往卧室和书房的狭窄走廊尽头。
父亲书房的门缝下,透出了一缕昏黄的光!
那盏灯!是父亲书房里那盏老掉牙的白炽灯,用一根油腻的拉线开关控制着。灯泡瓦数很低,而且用了好多年,灯丝都发黑了,平时就算开着,也总是昏昏沉沉的,像随时会熄灭。小俊记得清清楚楚,睡前他检查过所有房间,书房灯绝对是关着的!
“啪嗒。”
一声极其轻微的、如同枯枝断裂般的轻响。书房的门……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!门轴发出细微的**。更多的、昏黄的光线从门缝里流淌出来,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、颤抖的光带。
一个人影,从那条门缝里,无声无息地“滑”了出来。
书房门被拉开条缝,光线更亮了。一个人影从门缝里闪出来,身形看似有点像住在五楼的小坤哥 。人影走路的样子有点奇怪,身体微微摇晃,脚步虚浮,仿佛踩在棉花上,那人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,不断往下滴着水,随着他的走动,地板上似乎留下了一串深色的、湿漉漉的脚印!那水印在惨白日光灯和昏黄书房灯光交织的地面上,显得格外刺眼、粘腻。
人影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客厅沙发上“魇住”的小俊,或者说,他根本“看”不到。他径直朝着书房旁边的卫生间走去,动作有些僵硬,甚至带着点急切。他轻轻推开了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,侧身闪了进去,然后极其轻微地、无声地,将门带上了。
没有开灯。
卫生间里瞬间陷入一片比客厅更浓的黑暗。
小俊的心脏彻底停止了跳动,仿佛被一只浸泡在冰水里的手狠狠攥住,挤压,窒息感汹涌而来。他想尖叫,想用尽全身力气嘶吼,但喉咙肌肉如同铁铸,只能发出更加微弱、如同破风箱般的“嗬…嗬…”声。身体僵硬得如同真正的石块,连指尖都无法颤动分毫。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蛛网,将他层层包裹,勒紧。
死寂。
客厅里只有日光灯管持续发出的、微弱的“滋滋”电流声,像是毒蛇在耳边吐信。
然后,一种新的声音,穿透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,从紧闭的卫生间门缝里,极其清晰地、一下,又一下地传来:
“嘀…嗒…”“嘀…嗒…”“嘀…嗒…”
是水滴落在坚硬瓷砖上的声音。冰冷,清晰,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,如同死亡的倒计时。这声音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响亮,混着日光灯管那令人神经衰弱的“滋滋”声,一下下,精准地敲打在小俊突突狂跳的太阳穴上,几乎要将他脆弱的神经敲碎!他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、透不出丝毫光线的卫生间门,门缝里是吞噬一切的黑暗。然而,在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,他感到一种冰冷刺骨的“注视”,仿佛有双看不见的眼睛,正透过磨砂玻璃,死死地、毫无感情地“盯”着他。那目光带着水底的阴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深沉的悲伤?
时间在“嘀嗒”声和“滋滋”声中变得粘稠而漫长,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。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只有几分钟,也许有半个世纪,那股死死压在他身上的、沉重如山的无形力量,毫无征兆地、骤然消失了!
就像压着千斤巨石的胸口突然被搬开,小俊猛地吸进一大口带着灰尘和恐惧味道的空气,冰冷的空气呛入气管,引发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!他像溺水者获救般,身体剧烈地颤抖着,挣扎着从沙发上弹坐起来!
咳!咳咳咳!爸?妈?小坤哥?”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,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无法掩饰的恐惧。
没有人回应。
只有电视机还兀自亮着,屏幕上穿着泳装的女明星在阳光灿烂的海滩上笑得没心没肺,无声地扭动身体,与这死寂恐怖的氛围形成了荒诞而惊悚的对比。
冷汗已经浸透了他单薄的背心,冰冷地贴在皮肤上。他扶着沙发扶手,双腿软得像煮过的面条,根本支撑不住身体。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沙发,扶着冰冷的墙壁,一步一挪地,朝着书房和卫生间的方向挪去。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剧烈的心跳上。
书房的门敞开着。他颤抖着探进头去。
昏黄的灯光下,父亲的旧书桌上依然堆满了散乱的工程图纸、计算器和翻开的预算表。椅子好好地靠在桌边,没有丝毫被移动过的痕迹。一切都和他睡前看到的一模一样,除了那盏亮着的灯。
他猛地转向旁边的卫生间。磨砂玻璃门紧闭着,像一张沉默而危险的脸。他伸出手指,指尖冰凉而颤抖,轻轻地、极其缓慢地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门把手。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指尖窜遍全身,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。
“咔哒。”
他鼓起全身残存的勇气,猛地向下按动了门把手,推开了门。客厅惨白的光线迫不及待地涌入狭小的卫生间。白色的瓷砖地面…干干净净!光洁得能映出他惨白惊恐的脸!没有一滴水渍!淋浴喷头好好地挂在墙上,银色的金属表面泛着冷光。马桶盖盖得严严实实,一切都和他睡前一模一样!
水印呢?那些湿漉漉的脚印呢?那持续不断的、令人发疯的“嘀嗒”声呢?
小俊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踉跄着后退,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。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,彻底淹没了他。他猛地冲到防盗门前,用尽全身力气,一把拔出了插在锁孔里的那串钥匙!金属锁芯转动时发出的“咔哒”声,在这死寂的凌晨,响亮得如同丧钟!
他扑向客厅角落的旧式座机电话,手指抖得像风中的落叶,好几次都按错了键。终于,他按下了“1”号速拨键,那是父亲的手机。
“嘟——嘟——嘟——”
听筒里传来的等待音,每一声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。
“喂?”父亲的声音终于传来,带着浓重的疲惫和熬夜后的沙哑,背景里是密集的键盘敲击声和纸张翻动的哗啦声。
“爸!你们是不是回来了?”小俊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剧烈的颤抖,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。
“回什么回?”父亲的声音陡然提高,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,“我和你妈在对最后的预算,忙得脚不沾地!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?”背景音里似乎还隐约夹杂着另一个男人低沉模糊的咳嗽声,但被键盘声盖过,听不真切。
“有人!有人开门进来了!用钥匙开的!书房灯亮了!还有人……还有人进了卫生间!像五楼的小坤哥!他浑身都是湿的!滴着水!”小俊语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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