烙骨 (第3/3页)
一股更浓的白烟 “腾” 地冒起来!烙铁烫过的地方留下一道焦黑卷边的沟,深得能看见骨头,边儿上的皮肉烧成了黑炭,透着股诡异的黑,再没半点血往外流,只有烧焦的肉散发着恶心的糊味。那条烂得流脓的胳膊,在这道焦黑的死线下面,跟枯了的树枝似的耷拉下来 —— 就这么用最原始、最狠的法子,硬生生断了它的活路,也断了疼的根。
“烈酒!快!” 吴明远吼着,把还冒着热气、滋滋冒烟的烙铁扔回炭盆,溅起一片刺眼的火星子。
旁边的学徒强忍着没吐出来,手抖得跟打摆子似的,抓起一壶劣质烈酒 “哗啦” 一下泼在那焦黑翻卷、还冒白烟的伤口上!
“滋 ——”
又是一阵轻微的 “滋滋” 声!新兵的身子又猛地抽了一下,喉咙里的呜咽变成了快死的 “嗬嗬” 声,人彻底昏死过去了。
吴明远看都没看那吓人的伤口,好像那只是块要收拾的木头。他抓过旁边针线盘里一柄粗得跟铁钉似的弯针,针尾穿着结实的、近乎透明的桑皮线。他低下头,眼神专注得快疯了,额头上的大汗珠子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,砸在新兵起伏渐缓的胸膛上,洇出一个个小湿印。他的手指头快得带出影子,带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,用那粗弯针和桑皮线使劲拽着、缝着伤口边还算好的皮肉,想把它们硬拉到一块儿,盖住那截焦黑的骨头。每一针都又深又狠,像是要把所有的绝望和火气都缝进这残破的身子里。
营里另一头,一个之前因为破伤风浑身绷得跟弓似的伤兵,身子猛地一抽,然后就软塌塌下去了。瞪得溜圆的眼珠子没了最后一点神气,歪到一边。喉咙里发出一声短得像叹气的 “嗬……” 声,然后就没动静了。守在旁边的学徒手抖着伸过去探了探鼻息,脸 “唰” 地白了,抬头朝吴明远那边看,绝望地摇了摇头,没敢出声。
吴明远缝针的手半点没停。弯针穿皮肉的 “噗嗤” 声,桑皮线拉紧的 “嘶嘶” 声,还跟之前一样稳当、一样快。他连那边都没瞟一眼,好像那刚没了气的伤兵只是一缕没用的烟。他反倒更使劲地咬着牙,腮帮子上的肉鼓起来,跟硬石头似的。下针更快更狠,每一针都像是要把皮肉戳穿。他眼里那团疯烧的火,在又一条命没了的冷劲儿刺激下,不光没小,反倒烧得更旺、更不管不顾,像是要把自己连同满营的伤号和绝望,全烧在这地狱里才甘心!
注:1.明代战场截肢流程——确实常用烙铁止血,但通常配合麻沸散。此时麻药耗尽,只能靠烈酒和咬木硬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