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 残笺 (第3/3页)
绢布的边角绣着朵兰草,是她当年教沈砚绣的花样,他总绣得歪歪扭扭。
“到了苏州,找个叫‘兰记’的布庄。”李栓柱撑着篙,声音在水声里发飘,“我爹说,那是沈大人早年在江南开的铺子。”
苏微把绢布贴身藏好。船过浒墅关时,她看见岸边的芦苇丛里,藏着个穿沈府服饰的老仆,正往这边比划着什么。是让她往南?还是让她提防什么?
夜色浓得像染缸里的靛蓝。苏微望着远处的渔火,忽然明白沈砚那些看似平常的嘱托——让她学染贡布,让她与织造府往来,甚至让沈明回镇……原来都是在铺一条后路。
只是这条路上,他自己却没打算走。
船行至黎明,李栓柱忽然停了篙:“前面有官船盘查,我引开他们,你顺着芦苇荡往南走。”他把船桨塞给她,“我爹说,沈大人待咱们不薄,这是该还的。”
苏微看着他把船往官船的方向划去,背影在晨光里越来越小。她攥紧船桨,往芦苇深处去时,怀里的残笺硌得心口发疼。
元启四年的秋晨,运河水面浮着层薄雾。苏微不知道,此刻的京城,沈砚正站在刑部大牢的窗前,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——是去年从落霞镇带回来的,硬得像石头。他望着墙外的石榴树,忽然想起那个夏末,苏微在染坊晒布,靛蓝的布在风里晃,像片翻涌的海。
他往墙上摸了摸,那里藏着张方子,是苏微教他染雨过天青色的法子,末尾写着:“需得耐心等,色才匀。”
只是这一次,他怕是等不到了。
而芦苇荡深处,苏微划着船,怀里的地图硌着肋骨。她知道,从这一刻起,她要护的不只是自己和沈明,还有沈砚用半张残笺、一条密道、数年筹谋,拼死要护住的东西。
雾越来越浓,像要把整条运河都染成青色。前路茫茫,可她握着船桨的手,却比任何时候都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