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0章:四面楚歌 (第1/3页)
江南的烟雨,对于辽东的皇太极而言,却是遥远到近乎虚幻的想象。
当朱由检的龙旗正悠然西指金陵之际,盛京的汗帐之内却早已提前迎来了刺骨的寒意。
这本该是后金国运蒸蒸日上,八旗铁骑饮马天下的奋发之年。
然而,苍天似乎收回了对这片黑土地的所有眷顾,降下了自太祖努尔哈赤起兵以来最为酷烈的天谴。
自去岁残冬起,辽东大地便罕有雨雪。
直至今年,旱情愈发狰狞,终成滔天之灾。
田野龟裂如掌纹,沟壑深可见底,农人泣血,对天叩首,却只换来骄阳的无情炙烤。
那些刚刚从渔猎生涯转向农耕,被寄予了自给自足厚望的田庄,播下的种子在干硬的土块中沉寂,早已萌发的禾苗也尽数枯死,化为焦黄的草芥,风一吹便碎成碎粉。
俗语有云:大旱之后,必有蝗蝻。
此言不虚。
仿佛是与旱魔约定好了一般,遮天蔽日的蝗群挟着令人心悸的嗡鸣自地平线的尽头涌来。
它们席卷了田野里仅存的丁点绿色,啃食草根,剥食树皮,所过之处,赤地千里,寸草不生。
就连宫殿外的几株老榆树,都在短短数日之内变得光秃秃,宛如鬼爪,无声地伸向灰蒙蒙的天空。
天灾之下,便是人祸!
“大汗!南面章京紧急奏报,耀州、海州一带,斗米价已至银八两!有……有易子而食之惨状发生!”一名额真跪在殿中,声音嘶哑,头颅深垂,不敢去看汗位上那个男人的眼睛。
“八两……”皇太极低声重复着这个数字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宝座的扶手,扶手上镶嵌的东珠,此刻竟也感觉不到丝毫温润,只余一片冰凉。
他缓缓起身,在大殿内踱步。
殿外是金色的阳光,可照进这宫殿的却只有一片挥之不去的阴霾。
皇太极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。
百业凋敝,府库为虚。
大清引以为傲的八旗根基本在于“出则为兵,入则为民”。
然田亩尽废,民无以为生,兵心又何以为继?
各营兵士粮饷已现缺口,便是那些追随多年的巴图鲁勇士家中亦是釜尘已生,难见余粮。
甚至宗室之内,钟鸣鼎食之家,如诸贝勒、固山额真府上亦渐感仓廪羞涩,不得不减膳缩衣,以度时艰。
至于那些普通的旗丁和包衣奴才,则早已在死亡线上挣扎。
盛京城内,每日都有饿死的尸体被拖出,城外乱葬岗上的野狗都变得比往年肥硕。
每念及此,皇太极的心便如被无数只蚂蚁啃噬,此时本应是他需要树立绝对权威,大展宏图之际,却遭遇了如此天灾。
然而,长生天似乎觉得对他的考验还远远不够。
就在他的大清国被饥荒折磨得奄奄一息之时,南朝,那个他曾经以为已经日薄西山的大明,却在一个该死的小皇帝的统治下,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,重新焕发了生机!
“报——”急促的传令声打破了皇太极的沉思,“西线六百里加急军情!”
一名身披轻甲的探马被带入殿中,他满面风霜,嘴唇干裂,跪地呈上一卷用蜡封好的皮筒。
皇太极亲自走下台阶,接过皮筒,扯开封口,抽出里面的密报。他看得极慢,眉头也随之越锁越紧,眼神愈发凝重。
“孙承宗……”他口中念出了这个名字,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忌惮。
西线,辽西走廊。
那里曾是大金铁骑纵横驰骋的猎场,是明廷凭坚城火炮苟延残喘的囚笼。
但现在,那里正变成一头即将苏醒的猛虎,而驯虎人便是这个孙承宗。
此人甫至辽西,便如一柄重锤将宁锦一线原本松弛的军务砸得火星四溅,他整肃军纪,严明赏罚,竟将那群骄兵悍将拧成了一股真正的死战之师。
入春以来,其动静愈发剧烈,直如沸汤滚油。
“……孙承宗尽起关内精锐,抵至宁锦。近三月以来,演武不休,杀声震天。其军阵进退,颇有章法,火铳齐射,烟焰蔽日。又驱使民夫,于大凌河以西,再筑棱堡数座,其形制诡谲,火炮口皆可互为援引,斥候难近……”
密报上的每一个字,都仿佛带着来自辽西的硝烟气息,冰冷而灼热。
皇太极的手指缓缓划过那粗糙的皮纸,频繁的军演,前出修筑的棱堡,不断向前的哨探……这一切,都在昭示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即将来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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