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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:灵武箭雨

    第三章:灵武箭雨 (第3/3页)

脚步声正从台顶传来!

    阿芜猛地回头,冰冷的黑眸扫过杀气腾腾扑来的胡人首领,又瞥了一眼烽燧台顶的方向。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是对着裴旻低喝一声,声音斩钉截铁,不容置疑:“走!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她已率先朝着那条被积雪覆盖、通往山下的小路疾冲而去!那把暗红长刀在她手中拖出一道凄冷的寒光。

    裴旻猛地一咬牙!所有的疑虑、震惊、不安,此刻都被更强烈的求生欲和那半张密信赋予的如山重担压下!他不再犹豫,拔腿紧追阿芜的身影!两人一前一后,如同两道灰色的闪电,在覆满深雪的崎岖山坡上亡命狂奔!每一步都深深陷入积雪,溅起大片的雪沫。寒风如刀,刮在脸上生疼,带着身后胡人疯狂的咆哮和烽燧台上叛军越来越清晰的呼喝声!

    “放箭!拦住他们!”胡人首领气急败坏的吼声被风雪撕扯得断断续续。

    嗖!嗖!嗖!

    数支狼牙箭带着凄厉的尖啸,从身后和侧上方(烽燧台方向)破空而来!钉入他们身边的雪地,激起一蓬蓬雪雾!其中一支擦着裴旻的肩头飞过,带走了一片破布!

    阿芜的身形在雪坡上异常灵动,如同雪原上的狐狸,左闪右避,巧妙地利用着坡地上的岩石和枯树作为掩护。裴旻紧随其后,将战场闪避的本能发挥到极致,每一次弯腰、翻滚、变向都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箭矢。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,如同刀割,却也刺激着神经保持高度清醒。

    身后的追兵紧追不舍。胡人首领的咆哮和叛军士兵的呼喝混杂在一起,形成一片死亡的喧嚣。箭矢依旧不时飞来,但准头在风雪和距离的影响下越来越差。

    不知奔逃了多久,脚下的积雪渐渐变浅,地势也趋于平缓。一座被白雪覆盖、依稀有夯土墙轮廓的废弃小村出现在前方。更远处,一条宽阔的、半封冻的大河如同灰白色的巨蟒,横亘在茫茫雪原之上!河对岸,一座依山而建的雄城轮廓,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巍然矗立!城头旌旗招展,虽经风雪,那猎猎的“唐”字大旗依旧清晰可辨!

    灵武!

    裴旻的心脏狂跳起来!希望就在眼前!袖中的密信仿佛变得滚烫!

    然而,就在他们冲出小村废墟,奔向河岸冰封滩涂的刹那——

    呜——呜——呜——!

    一阵低沉、苍凉、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,猛地从灵武城头响起!如同巨兽的悲鸣,瞬间撕裂了风雪,回荡在空旷的河岸上空!

    紧接着,城头之上,一片令人心悸的寒光骤然亮起!

    那是……密密麻麻的箭镞!在昏沉的天光下,反射着冰冷刺骨的死亡光泽!如同瞬间展开的钢铁荆棘丛林,覆盖了整段面向他们的城墙!

    弓弦绞紧的咯吱声,隔着宽阔的河面,仿佛都清晰可闻!

    一个威严、洪亮、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,借助某种扩音器物,如同滚滚雷霆般从城头压下,清晰地砸在裴旻和阿芜的耳中:

    “城下何人?!止步!再近一步,万箭穿心!”

    声音如同冰水,瞬间浇灭了裴旻心头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!他猛地刹住脚步,难以置信地望向城头那片死亡的寒光!为什么?!他们是来报信的!身后还有追兵!

    阿芜也停下了脚步。她站在裴旻身侧几步之外,同样望着那片森然的箭阵。寒风卷起她灰色的斗篷和鸦羽般的长发,露出苍白冰冷的侧脸。她的眼神深不见底,没有任何意外,也没有恐惧,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。那把暗红长刀被她反手插在身侧的积雪中,刀身微微颤动。

    “我乃东宫千牛备身裴旻!”裴旻用尽全身力气,朝着城头嘶声大吼,声音在寒风中显得异常单薄,“有十万火急军情!叛将崔乾佑腊月奇袭灵武粮道!密信在此!”他颤抖着,从袖中掏出那半张血迹斑斑、被汗水浸透的密信,高高举起!那张残破的纸片在风中猎猎作响,像一面绝望的旗帜!

    城头之上,一片死寂。只有那冰冷的箭镞寒光和绞紧的弓弦声,是唯一的回应。

    那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,比刚才更加冰冷,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不容置疑的决断:“身份不明!军情难辨!放下武器!高举双手!跪地受缚!否则,格杀勿论!”

    “格杀勿论!”城墙上数百士兵齐声呼喝,声浪如同实质的巨石,狠狠砸在河滩上!杀气冲天!

    裴旻如遭雷击,浑身冰冷!高举的双手僵在半空,那半张密信在寒风中无力地颤抖。跪地受缚?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已经越来越近!他甚至能听到胡人首领那粗嘎的喘息!一旦被缚,落入叛军或胡人手中,不仅自己必死,情报也绝对送不出去!灵武危矣!

    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,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!

    就在这时,身侧的阿芜动了!

    她没有看城头那片死亡的箭阵,也没有看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。她缓缓地、用一种近乎优雅的姿态,转过了身。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,穿透了呼啸的风雪,精准地、冰冷地落在了裴旻那张因绝望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上。

    她的嘴角,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。

    那不是一个笑容。那弧度里没有任何温度,只有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、淬炼了无尽恨意、最终凝结而成的、极致冰冷的嘲讽和……快意!

    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凝滞。

    阿芜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穿透了呼啸的寒风,如同淬了冰的毒针,精准地刺入裴旻的耳中:

    “裴——大——人。”

    她的语调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悠长和玩味。

    “家父裴敦复的血债……”

    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,死死钉住裴旻骤然收缩的瞳孔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:

    “该——还——了——吧?”

    裴——敦——复?!

    这个名字如同九霄惊雷,带着万钧之力,狠狠劈在裴旻的脑海深处!瞬间炸得他魂飞魄散,四肢百骸一片冰冷!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!

    那个名字!那个早已被尘封、被刻意遗忘在记忆最阴暗角落的名字!那个……他午夜梦回时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!

    家父的血债?

    不可能!绝不可能!裴敦复……他的女儿……早就……

    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如同滔天巨浪,瞬间将他吞没!他死死盯着阿芜那张在风雪中苍白如鬼魅的脸,试图从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,找到一丝动摇……然而,什么都没有!只有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嘲弄,如同万载寒冰,坚不可摧!

    “放箭!!!”

    城头之上,那威严的声音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,如同死神的最终宣判,轰然炸响!

    嗡——!

    数百张强弓同时撒放的恐怖震鸣,汇成一道撕裂天地的死亡颤音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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