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六章长烟落日孤城闭(五) (第1/3页)
木桌上的铜盆还冒着热气,前厅开饭时特意多送了些牛羊肉过来,一群人吃的是嘴角冒油,大快朵颐,生活好似转弯了,好肉好菜,赏官赏钱,若不是在这封闭的城里,恐怕真是时来运转了。
最后一块羊肉被卢疯虎囫囵塞进嘴里,油顺着下巴滴落,他伸出舌头舔了个干净,又抄起锤子对着羊骨头“哐当”砸下去。
骨髓混着油星溅在他手背上,他舌头一卷就舔了个干净,“直娘贼,这玩意儿比金子还金贵!”
骨碴溅得满桌都是,周铁伸手抢了块带筋的,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嚼,眼里的红血丝比盆里的肉汤还艳,贪婪地咀嚼着骨缝里残留的最后一点油花和骨髓,他闭着眼,喉结剧烈滚动,脸上是一种近乎痛苦的享受表情。
“不怕兄弟们笑话,”他睁开眼,“好几个月了,肚里的油水早被舔干净了!这两天才算吃顿好的,上回闻到正经肉味,还是人家义胜军军营里啃大肉,那香气飘过来…啧啧。”
他狠狠嘬了一口骨头,发出“滋溜”一声响亮的吸吮。
众人各自伸手一抓就送到嘴中,那些带着锋利棱角的碎骨渣,用后槽牙细细地磨,贪婪地吮吸那一点点渗透出来的骨髓油脂,脸上全是近乎痴迷的享受。
“谁说不是呢!咱刚才差点把舌头吞下去!这骨头渣子,真比神仙肉还香!”
马小五含着骨头含糊不清地吼,“咱当兵五年,头回见这么厚实的肉!”他吐出块碎骨渣,指缝里还嵌着肉丝,“往常过年才见着点肉星子,还是臭的,后来才知道,是把病死的马肉混在里面!”
孙石头正用牙撕着骨头上的筋膜,闻言嗤笑一声,露出黄黑的牙:“你那算啥?前两年军里发的'肉干',咬开一股子骚味,当时我还奇怪呢,仔细一瞧,原来是把老鼠剥皮晒的!”
他往地上啐了口,“当官的酒桌上炖着牛羊肉,咱只能嚼鼠肉干,这叫啥世道?”
又狠狠咬了口骨头,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“咱河东军的粮册上写着'月供三肉',可去年一年,咱见着肉的日子加起来不超过五天。那时候咱就琢磨,军法中规定的伙食费都去哪了?”
袁振海正用刀尖挑着骨缝里的肉丝,闻言哼了一声:“还能去哪?童贯那老贼的府里呗!听说他一顿饭要杀十只羊,咱那五百人的营,半年见不着一口荤腥!”
“为啥啊?”李全武忍不住问,老人对军队中的事情不甚了解,“朝廷规矩不是还在吗?三日一肉,五日一肉?”
“规矩?”马小五闻言猛地抬起头,脸上的疤都显得狰狞了几分。
“规矩是给上头官老爷们看的!是写在奏疏里互相糊弄的!咱这钱粮肉食,从汴梁城出来时就得先过那些官员的手,再到河东路转运使衙门过一遍,然后是将军、都监,最后落到指挥使、都头手里。”
他像报菜名一样数着层层关卡,“一层扒一层!雁过拔毛!等落到咱这些大头兵碗里?”
他指着桌上狼藉的骨头渣子和空碗,“就剩这点汤汤水水骨头渣子了!还得是上头贵人们开恩,或者像这样立了大功才行!”
“还有来咱营里抢功劳的将门子弟,人家顿顿有酒有肉!大家都亲眼看见,那亲兵抬进营帐的烤全羊,油光锃亮,香气能飘十里!那羊肉,咱闻闻味儿都算过年!”
“咱平常吃的啥?糙米!掺了沙土麸皮的陈麦!酱菜!盐?量好了,一人一勺尖,多舔一口都算偷!”
他越说越激动,“想吃肉?行啊!营门外有挑担子卖熟肉的,六百文钱要不要一条羊腿!咱一个多月军饷,不吃不喝才够买一条腿!只能七八个兄弟凑钱‘打平伙’,一人啃两口,解解馋虫罢了!”
“神宗爷那会儿多好!听老兵说,三日一肉,半斤羊肉炖得烂烂的,连汤都能泡三碗饭!”
“朝廷规定日给陈米二升半,盐一勺,一个月给钱少得很,十多文吧,折成市价也就只能买两斤青菜,买不到一两肉。灾年、围城、欠拨的时候,连陈米都要掺糠,营里都传唱着‘三日不见青,五日不见糠,七日锅底响,十日拆屋梁’的顺口溜。”
“哪怕元祐年当兵,五日一肉是少了点,可好歹能见着油花!到了咱这,狗屁!”
原来,官方规定得倒是挺好,河东禁军作为前线,理论上每日应有2升米/麦,能做 5- 6张大炊饼,每 3日有 1次约 4两的肉,每日有酱菜/盐保证体力,每月还有 1升酒,边防军还有干粮储备,战时还有“口食钱”用于就地采购,理想状态下,士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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