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5章 孙二娘张青之死 (第2/3页)
,人死如灯灭,活着的还得往前看!”
“赶明儿我就叫那清河县媒婆过来,替你大哥武大好好物色一个浑家,现在世道凋零,多的是落魄的书香,倘若没有找到相配的,我便出钱买个合适的,你大哥那炊饼买卖,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屋里人帮衬了!玳安——”
“小的在!”玳安像条泥鳅似的从廊柱后钻出来。
“带武院头去西跨院那间新收拾出来的精舍歇着!被褥都用库房里新弹的棉花,熏上些安息香!等那群小的回来,让他们见过武院头,以后跟着武院头操练。”
“是!”玳安应声说道。
夜深。
厅堂里,烛火摇红,将那雕梁画栋映得半明半灭,光影在描金画彩上乱爬。
西门庆大剌剌坐在宽大螺钿交椅上,身下垫着金丝缎枕。他敞着怀儿,露出里头一截松江绫小衣,手指头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紫檀木扶手。
地下跪着的孙二娘,早被粗麻绳儿捆得粽子也似,哪里还有半分“母夜叉”的利落?直如从十八层阿鼻地狱里拖出的一个游魂。一头青丝蓬乱如秋后枯草,沾满了泥垢、汗腥气,更混着暗紫的血块子,湿漉漉地黏在污糟蜡黄的脸皮上。
那双眼毒蛇吐信般死死钉在西门大官人的脸上,恨不能剜下他两块肉来,那怨毒里更裹着一股不顾死活、同归于尽的疯魔劲儿。
“西门庆!你这天杀的贼囚根子!狗攮的没廉耻畜生!”孙二娘猛地一挣,脖颈上青筋蚯蚓般暴凸,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刮锅底,却又尖利得刺人耳膜:“你不得好死!天打雷劈!叫你永世不得超生!下油锅!滚钉板!剐你千万万剐!”
她发了疯似的挣扭,那粗麻绳深深勒进皮肉里,磨蹭着绽开的伤口,血水渗出来,她却浑然不觉,只如那砧板上刮鳞的活鱼,死命地弹跳扑腾。
“来呀!有种的现时就结果了老娘!给老娘一个痛快!”她唾沫星子混着血沫子乱喷,声嘶力竭地号叫,“不敢么?你这没卵袋子的阉驴!软脓包!怕了老娘这身贱骨头不成?来!打啊!杀了我!剐了我!你倒是动手啊——!”
西门大官人拍了拍手笑道:“骂得好!端的骂得痛快!你存心要撩拨老爷的火气?巴望着老爷一时性起,手起刀落,赏你个痛快是不是?再不济,也盼着老爷抡起鞭子,烧红烙铁,把你这一身贱皮子肉整治得稀烂,好叫你用身壳子的痛,遮掩心中的痛?是不是?”
孙二娘那癫狂的嘶嚎被他这话头一剪,戛然止住。她猛地扬起血葫芦似的脑袋,布满蛛网般血丝的眼珠子,死死剜向大官人的脸。
大官人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,慢条斯理的说道:
“你如今这般寻死觅活,撒泼打滚,不过是因为张青死了!你这颗心,像被人活生生用钝刀子剜去了一大块,疼得你恨不得立时三刻跟着去了,是也不是?”
大官人笑道:老爷我偏不!老爷就要留着你这一口气!叫你日日夜夜、时时刻刻都想着张青是如何死在你面前的!是你拖累了他!害死了他!”
孙二娘被戳中了最痛处,浑身剧震,血污狼藉的脸上肌肉扭曲,喉咙里“嗬嗬”作响,张口又要嚎骂。
大官人眼皮都懒得抬,只从牙缝里轻轻“嗯?”了一声。
旁边侍立的来保何等乖觉,立刻扑上前去,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团腥臭油腻的破布,死命塞进孙二娘嘴里,直噎得她翻起白眼,只剩“呜呜”的闷哼。
大官人又是一笑:“是不是觉得吼出来,心里头那剜心蚀骨的疼,就松快了些许?老爷我——偏不让吼出来!”
他指着孙二娘:“你今日知道心痛,也配?那些被你孙二娘剁成肉馅、包了人肉包子的过往客商他们家中,难道就没有倚门悬望的爹娘?难道就没有哭瞎了眼的婆娘?你可曾看到他们哭得肝肠寸断、生不如死!”
大官人摇了摇头:“你看不到,就更想不到.想不到就慢慢想.”
懒洋洋地问来保:“那些衙役呢?”
来保堆笑回禀:“回大爹的话,都在仪门外头候着呢,不敢进来聒噪。领头的张押司说了,大爹尽管消遣,不急不急,只消给他们留具囫囵尸首抬回去销差,就感恩不尽,给大爹磕头了!”
西门大官人挥了挥手:“拖出去给他们!省得污了老爷的地界儿!”“是!大爹!”来保响亮地应了一声,转身朝着门外一努嘴。
立时便有两个如狼似虎的护院抢上前来,一人攥住孙二娘散乱的头发,一人揪住她背后勒紧的绳索,如同拖拽一条死狗般拽了出去。
说话间,玳安领着门外等了半天七八个粗蠢汉子,个个敞胸露怀,歪戴头巾。
这群泼皮无赖进得厅来,觑见西门大官人高踞堂上,慌忙“扑通扑通”跪了一地,磕头如捣蒜,口中乱嚷:“小的们给大爹磕头!”“大爹万福金安!”
西门大官人眼皮微抬,慢悠悠道:“今日这事,倒有劳你们几个,算是立了一功。”
他朝旁边侍立的玳安一努嘴:“玳安,取那封银子来,赏他们几个打酒压惊。”玳安应了声“是”,利落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、用红纸封着的银包。
地上跪着的泼皮们一听赶紧摇头。
为首一个獐头鼠目的泼皮,膝行半步,仰着脸谄笑道:“大爹容禀!今日这事儿,说来也气煞人!都是那张二驴那杀才坏了事!他吃醉了猫尿,管不住那张破瓢嘴,竟把大爹您落脚的地界儿,透给了那母大虫!这才招来这场祸事!”
“等小的们酒醒过来寻他算账,这驴日的早他娘的脚底抹油——溜得没影儿了!怕是躲到了其他县城!”他越说越气,唾沫星子乱飞,连带旁边的泼皮们也纷纷咒骂起来:“千刀万剐的张二驴!”“吃里扒外的狗东西!”“逮住他非剥了他的皮!”
西门大官人摆了摆手,止住众人的聒噪:“好了,一码归一码。他泄我的底,是他的不是;你们报信有功,是你们的功劳。这银子,”他用下巴点了点玳安手里的银包,“该赏还是得赏。”
他话锋一转,眼神陡然冷了下来:“只是那张二驴……哼!你们替我留个心,若是跑回了清河县,不拘用什么法子,给我‘请’来!老爷要好好问问他,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!”
那群泼皮一听,不仅能得赏钱,还能替大官人办差拿人,简直是天大的脸面!登时喜得抓耳挠腮,磕头磕得更欢实了,额头撞在青砖地上砰砰作响,争先恐后地拍胸脯表忠心:“大爹放心!包在小的们身上!”“掘地三尺也把那驴日的给您翻出来!”“小的们这就去撒网,保管他插翅难飞!”“定叫那忘恩负义的贼囚根子,跪在大爹面前磕头认罪!”
西门大官人看着这群如获至宝、赌咒发誓的泼皮,鼻子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算是知道了。玳安会意,上前将银包丢给为首的那个。泼皮们接了银子,又千恩万谢地磕了几个响头,这才你推我搡、欢天喜地地退了出去。
处理完这些已是深夜。
白日里情景却在大官人心头翻腾,尤其那两手“没羽箭”起了大用。一念及此,他心头便如滚水般咕嘟起来,便独自穿廊过院,直奔后园的演武场。
场中一片寂静,唯有虫鸣唧唧。月光惨白,将兵器架、石锁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大官人三两下甩脱外衫,露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,抄起一根白蜡杆哨棒,呼呼生风地舞弄起来。棒影翻飞,破空之声不绝,搅得那惨淡月光都碎了一地。一套棍法使完,身上微微见汗,筋骨活络开了,浑身是汗,那点子得意与燥热更按捺不住。
正要练那两手没羽箭,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墙头!
只见惨白月光下,一截粉团似的小白手正扒着墙头青砖,紧接着,小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上来,乌溜溜的眼珠子正朝场中张望——不是隔壁的李瓶儿又是谁?
西门大官人哭笑不得,这李瓶儿压抑得是真真有些严重。他嘴角一咧,手腕一翻摘了颗葡萄,收着三分劲儿,“嗖”地一声朝着那只粉团手臂破空而去!
“哎——哟!”墙外传来一声短促娇脆的痛呼,随即便是“扑通”一声闷响,仿佛什么东西重重摔落在地。接着,便再无声息。
西门大官人脸上的笑僵住了,万没想……这一下竟打得如此实在?墙外那死寂,让他心头猛地一沉。
“坏了!莫不是失了准头,打中了要害?”大官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墙根下,搬过旁边练气力的石锁墩子,又拖过一张搁兵器的矮脚石桌,将石锁往桌上一墩,踩着这摇摇晃晃的“高跷”,扒着墙头就急惶惶探头望去——
墙外花家后园的小径上,月光如水银泻地。只见李瓶儿小小的身子软软瘫倒在青石板上,双目紧闭,粉雕玉琢的小脸苍白如纸,竟是一动不动,声息全无!
大官人顾不得许多,手在墙头一撑,那精壮的身子便如狸猫般翻了过去。
已然深秋冷月,寒气侵肌。
李瓶儿卧在地上,紧闭双目,外罩一件半旧的月白杭绸小袄,下头系着条松花绿潞绸裙儿。奇怪的是那袄子也未系紧,斜斜地半敞着。
裙腰也松垮着,更显那腰肢儿软若无骨,如水蛇般蜿蜒在地上。她本身就极白,与秦可卿的奶白不同,身量又丰腴,此刻卧着,在月光下泛着莹莹的光,活脱脱便是一尊上好的定窑白瓷观音,细腻光洁,毫无瑕疵,偏生又透出底下血脉的微粉,端的是冰肌玉骨,白得晃眼。
大官人几步抢到李瓶儿身边,蹲下身去,伸手探她鼻息,若有似无,赶紧俯身下去,将那大手按在李瓶儿心口心肺复苏的推压。
连按几次,他那张阔口,便覆了下去,堪堪要贴上那两片微微开启、如熟透樱桃般的朱唇,就在这气息相闻、唇齿将合未合的当口,大官人忽觉一条软滑温润、带着甜香的丁香,竟是忍不住,急不过,从那檀口之中,怯生生、又带着几分狡黠地探了出来碰触自己。
大官人登时便知是着了道儿!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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