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6章 九牧林宗亲 (第1/3页)
话才说完。
王三官儿已像只被火烧了尾巴的兔子,再也按捺不住,对着林如海和西门庆的方向胡乱拱了拱手,也顾不上什么体统了,转身撒开腿就朝着拴马的地方狂奔而去,那架势,生怕晚了一秒林如海就会反悔似的。
西门庆见那莽撞身影没入苍茫暮色,面上方浮起一抹的无奈浅笑。他整了整衣冠,这才施施然转身,对着神色沉郁的林如海与低眉敛目的林黛玉,气度从容地深施一礼,沉声道:
“林大人,林姑娘,稚子无状,倒叫二位见笑了。我这义子,虽生性跳脱,少些沉稳,然赤子心肠,天真未凿,平生最是不惯作伪。适才所言府中情状,纵言语或有铺陈,根基却是不虚。”
言及此处,大官人语气郑重以示对林太太的‘尊进’:“至于招宣府上林夫人,乃朝廷钦封正三品淑人,持家端方,德容兼备,在清河地面,贤名素著,妇孺皆仰。”他微微颔首,仿佛在引证公论,
“便是京中贵眷往来,亦常闻其温良敦厚、恤老怜贫之风。”目光诚挚地锁住林如海,“大人携令千金过府,尽可宽怀。淑人最是念及宗族血脉,必以诚相待,不负同宗之谊。”
这番话,端的是滴水不漏,既点明了王三官儿的“率真”,又为那郡王府的描摹镀上一层金辉,更搬出林夫人三品诰命的金身与两地清誉,意欲彻底熨平林如海心头的顾虑。
林如海轻微地颔首,不置可否,目光掠过西门大官人细细打量了片刻,竟破天荒地露出一丝极淡的、近乎激赏的神色,缓缓开口道:
“大官人你虽不过一介商贾,然气度沉雄,谈吐有物,见识非凡。老夫今日方知,缘何林太太慧眼识珠,择你为三官儿义父,以作规箴约束。”
他语声低沉,带着坦诚,“可惜……可惜你身无功名,否则庙堂之上,当有你一席之地。”
林如海略作沉吟,目光如炬,直视西门庆,仿佛在下一个重要的决断,声锋一转,官威赫赫:“本官忝为朝廷巡盐御史,职司江南盐务。你既有经纬之才,又精于钻营人脉通达……”
他微微一顿,抛出了极具分量的橄榄枝,“本官愿以‘权盐务司副提举’之位虚席以待,专责江南盐引稽核、商路通联之事。此虽非朝廷正印命官,然权责紧要,位同七品,于本官职分之内,尚可专折奏请官家恩准特设。”
“或……”林如海见西门庆眼神微动,又补充道,语气更显推心置腹,“若大官人雅志不在此等俗务,本官幕中尚缺一首席‘清客西宾’,参赞机要,协理文书,待以上宾之礼。大官人意下如何?”
此言一出,饶是西门大官人心气沉稳,眼底也瞬间掠过一丝精光!“权盐务司副提举”是盐政中事务官,虽非科举正途出身者所能担任的“正印官”,但由主管御史特设、奏请皇帝批准的“权”职,在特定时期和区域内拥有实权,尤其涉及盐引、商路等肥缺。
这位置虽非金印紫绶,却是实打实的肥缺要津,手握盐引稽核、商路通联之权,油水之丰、人脉之广,简直是为他西门庆量身打造!
更妙的是,由巡盐御史特设奏请,既绕开了他无有功名的硬伤,又将他与林如海这位清流重臣牢牢绑在一处。至于那“清客西宾”,不过是全其颜面的陪衬罢了。
然则,大官人这念头刚起,便如投入寒潭的石子,激起几圈涟漪后,迅速沉入冰冷的水底。
哪有如此好事!
官!不好当!清流手底下的官,更不好当!
既要防着暗处的冷箭,又要顶着黄白的煎熬,在污浊世道里硬撑一副清白骨架——原就是这天下第一等的煎熬!
他深知林如海乃清流砥柱,持身极正,在他眼皮底下,那些惯用的机巧腾挪、上下其手的手段,岂非自缚手脚?
稍有不慎,便会被这双阅尽世情的锐利眼眸洞穿!
更要命的是,盐政整顿正如烈火烹油,林如海看似圣眷优渥,实则行走于万丈深渊之畔的独木桥,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,连带身边人也要遭池鱼之殃!
更何况……大官人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林如海清癯却透着病态苍白的侧脸,心中叹了口气。
倘若自己没有记错的话,这位林大人的寿命已风中残烛一搬,又能庇护几时?待他一朝撒手归天,这“权”字头衔,不过是催命符箓!
这许诺的官职看似是青云路,实却是奈何桥——
走到桥心才见脚下万丈深渊,回头无路,只能硬着头皮走完这催命一程!
瞬息之间,大官人万千计较已了然于胸。在满怀期待的林如海和帷帽下静观其变的林黛玉眼中,西门大官人竟似没有丝毫犹豫,脸上那受宠若惊的神色瞬间化作十二分的诚恳与感激,却又夹杂着深深的、恰到好处的遗憾。
他后退半步,对着林如海深深一揖,腰弯得极低,声音里满是真挚的无奈:
“林大人!大人如此厚爱,如此抬举,西门庆……西门庆感激涕零,铭感五内!大人金口玉言,许以‘权盐务司副提举’之重职,此乃多少男儿梦寐以求的青云之阶!”
他抬起头,眼中竟似有几分湿润的愧色,“然则……学生斗胆,实在愧不敢受!”
林如海眉头一锁,脸上霎时蒙了层青灰,瞬息间就要拂袖而去,尽管欣赏这西门大官人,可他毕竟只是个商贾。
如自己这般清贵人物,平生头回屈尊降贵许个官缺,竟被个商贾随手拂了去,简直像拿御膳房的金碗施舍乞丐,反被嫌碗边磕了口!这一口拒绝,分明是扇在他傲骨上的耳光!
面前这西门大官人在林如海眼前,已然判了死刑一般,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!
西门大官人眼光毒辣,看见林如海瞬间翻脸的趋势,不急不缓,语声转低,深深作揖:
“不瞒大人,学生虽出身商贾,未入儒门,却也深知‘修身齐家’乃为人之本。家中拙荆吴氏,性情温良,最是恋家,素来不喜舟车劳顿,更畏惧官场迎来送往的繁文缛节。学生心无长愿,此生但求能守在她身畔,护她一世安稳康宁。”
说到此处,大官人抬起头来,挺起脊梁,直面林如海和好奇看着他的林黛玉,神情真挚得令人动容:
“能得朝廷功名,锦绣前程,光宗耀祖,自是男儿平生所愿!然,若以此令内子担惊受怕,日夜悬心,或离乡背井……西门庆宁可舍弃这身外浮名,只求做个安守本分、承欢膝下的守家之人!”
“甘愿做那灶下添柴人,躬身于烟火缭绕之中,只求将那灶膛烧得旺旺的,不让一丝冷风吹进她栖身的寒舍!”
“甘做那守夜的更夫,替她驱散漫漫长夜魑魅魍魉!”
“愿为那理妆的明镜,晨昏相对,细细映照她青丝到白发!”
“如风如影,相随一生!”
“还望大人体恤学生这点愚鲁的私心,万万成全!”
这一声声告白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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