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0章 权能通天,大官人金山入手 (第3/3页)
!再造爹娘!小的代屋里那黄脸婆子,谢谢您了!您是不只知道,人道娇妻美妾,可要是没钱,那娇妻美妾各个都是母老虎,我啊!是能晚回去一刻便晚回去一刻。”
“明日!明日一准儿到!定要沾沾大官人新铺子的喜气儿!扯!一定扯!多扯几尺好料子!谢大官人!谢大官人!”
西门庆鼻子里“嗯”了一声,算是应了,也懒得再多看这破落衙门一眼,转身便走。张团练一路点头哈腰,口中千恩万谢,直将这位财神爷恭恭敬敬地送出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大门,望着那华贵的背影消失在街角,才直起腰来,长长吁了口气,脸上那谄媚的笑容也像被风吹散的烟,瞬间没了踪影。
他转身,捏着那几块犹带体温的碎银子,刚想揣进怀里,忽觉旁边两道灼灼的目光直射过来。扭头一看,正是方才端茶那瘦小兵丁和另一个靠在墙根、面有菜色的汉子,两人眼珠子瞪得溜圆,死死盯着他手上那几块亮闪闪的东西,喉结上下滚动,那神情,活像饿了三天的野狗见了肉骨头!
张团练心头一阵烦躁,又涌起一股同病相怜的酸楚。他重重叹了口气,像是要把满腹的晦气都吐出来,手指在那几块碎银上摩挲片刻,终究是咬咬牙,将它们狠狠塞进了贴身的汗褟子里。然后,才慢吞吞地从腰间一个磨得油亮的旧钱袋里,摸索出十几枚边缘都磨平了的铜钱,没好气地朝那两人一递:
“喏!一人一半!省着点花!日娘贼的,老子这点棺材本儿都贴给你们了!”
那两人先是一愣,随即脸上像开了杂货铺,瞬间堆满了狂喜,忙不迭地伸出粗糙皲裂的手,小心翼翼地将那点散钱接过去,紧紧攥在手心,仿佛攥着命根子,对着张团练又是作揖又是傻笑:“谢团练爷!谢团练爷赏!团练爷仁义!”
张团练看着他们那副没出息的样子,心里那点烦闷不知怎地又化作了三分无奈的笑意,虚踢了一脚,笑骂道:“滚你娘的蛋!少在这聒噪!得了几个铜子儿就欢喜成这鸟样!没出息的东西!”
两人嘻嘻哈哈,缩着脖子躲开,却并不真走,只把那点铜钱数了又数,揣进怀里还按了按。
张团练望着空荡荡的校场,那点笑意又迅速褪去,化作一片更深的灰败。他倚着门框,望着西门庆消失的方向,喃喃自语,声音里满是憋屈和渴望:“唉……这西门大官人……要是能多来几遭……就好了……”
旁边那刚得了钱的瘦小兵丁,大约是欢喜冲昏了头,又或是觉得团练爷方才骂得亲切,竟顺嘴接了一句,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飘进张团练耳朵里:“嘿……团练爷,您想得倒美!人家西门大官人凭啥总来?咱们这儿又不是…丽春院…又不是那勾栏瓦舍里的窑姐儿窝子,会唱曲儿会暖床,能勾着大官人的魂儿……”
这句话不啻于一个炸雷!张团练那张本已灰败的脸,腾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!一股邪火“噌”地直冲顶梁门!他猛地回头,眼珠子瞪得血红,额上青筋暴跳,狠狠一巴掌拍在门框上,震得那朽木簌簌掉渣!
“放你娘的狗臭屁!!!”这一声暴喝,如同平地惊雷,吓得那瘦小兵丁和旁边汉子浑身一哆嗦,手里的铜钱差点掉地上,脸都白了,以为团练爷要动真格的责罚,腿肚子都开始转筋。
却见张团练胸膛剧烈起伏,指着那兵丁的鼻子,手指都在哆嗦,声音却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狂怒和自嘲,破口大骂起来:“窑姐儿?!窑姐儿?!他娘的!!你……你说得倒轻巧!老子今日才算是活明白了!这他娘的世道!当咱们这个鸟团练!穿这身狗皮!顶着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帽子!!”
他越说越气,唾沫星子横飞:“呸!老子还不如那窑子里的婊子!婊子张张腿,好歹能挣几两白花花的银子!”
“老子呢?!老子天天对着这些破铜烂铁,对着你们这群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穷鬼!对上头要装孙子,对西门庆那等豪强更要装孙子!装得脸都笑僵了!舌头都舔麻了!才他娘的换来这点塞牙缝都不够的碎银子!还要分给你们这群讨债鬼!!”
他狠狠啐了一口浓痰:“婊子卖肉,明码标价!老子卖什么?!卖这张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!卖这身官皮给人当猴耍!到头来,连婊子都不如!婊子还能攒下点私房钱!老子……老子他娘的连口饱饭都快混不上了!这他娘的什么世道!什么鸟官!!!”
“呸呸呸!老子恨自己爹娘没把自己生得俊俏,不然,老子也去卖屁股,岂不是比呆着这喝粗茶强?”
西门庆撩袍迈出那扇吱呀作响的破衙门门槛,外头天光刺眼,他眯了眯眼,仿佛要把方才那团晦气甩在身后。人刚在台阶上站定,斜刺里便“呼啦”窜出几条人影!
正是几个在衙门口墙根下晒暖、闲磕牙的团练泼皮!这几个汉子,身上号褂油光锃亮,补丁迭着补丁,脸上带着市井无赖特有的惫懒与谄媚混合的怪笑。一见西门庆出来,如同闻着血腥味的苍蝇,争先恐后地扑向他拴在歪脖子老槐树下的那匹高头骏马,倒是还知道几分体统,把衣服赶紧裹住满是刺青的身子。
“大官人!小的给您牵马!”“滚开!是我先瞧见的!”“大官人!小的扶您上鞍!”
几人推推搡搡,互相使着绊子,嘴里不干不净地低声咒骂着。那争抢牵马绳的架势,哪里像吃皇粮的兵丁,分明是街市上抢客的脚夫、码头争活的苦力!
可这些人说是民丁,其实身份不一,不过是团练衙门为了充人头数,领皇粮的点卯而已。
西门庆冷眼瞧着这场闹剧,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。他懒得理会这些家伙,只随意一摆手,止住了他们的聒噪。随即,探手入怀,看也不看,掏出一把铜钱,丢给其中一个头儿模样手里。
方才还互相推搡争抢的兵丁们,眼睛瞬间瞪得血红!什么体面、什么同袍情谊,此刻全抛到了九霄云外!几个人如同饿鹰扑食,齐刷刷地猛扑下去!你推我挤,手脚并用,甚至有人滚倒在地,就为了抢夺那几枚沾了泥土的铜子儿!一时间,尘土飞扬,污言秽语,丑态百出,活脱脱一幅群丐争食图!
西门庆立在台阶上,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这团翻滚的、只为几枚铜钱便撕破脸的“兵丁”,眉头紧锁,他心中那点残存的疑虑,此刻彻底烟消云散。
看都懒得再看那群还在泥地里摸索争抢的腌臜货一眼,西门庆一撩袍角,径直走到自己的马前。方才争抢得最凶的一个泼皮,此刻倒是眼疾手快,见大官人过来,也顾不得没抢到几个铜钱,慌忙连滚带爬地俯下身去,用自己那脏兮兮的袖子,胡乱在西门庆的靴子上抹了两把,谄笑道:“大官人,您上马!您上马!”
西门庆看也没看他,仿佛那只是块垫脚石。他动作利落地踩镫、翻身、稳稳落在雕花马鞍上。那匹骏马似乎也嫌弃此地污浊,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。
“驾!”
西门庆一抖缰绳,靴跟轻轻一磕马腹。骏马扬蹄,带起一阵尘土朝着自家绸缎铺子奔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