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3章 大官人青云路到手 (第1/3页)
群穿金戴银的诰命夫人堆里,原也有几个和林太太一般,是守了寡、空了房的。
内中一个最是心直口快的,眼见着那男子,只觉得一股子热气直冲顶门心,喉咙里“咕咚”咽了口馋涎,竟把不住舌头,脱口便道:“哎哟!你这‘通家之好’,生得倒真是……怪俊朗!还带着股子说不出的邪气劲儿!”
话一出口,才惊觉失言,慌忙拿团扇掩了半张脸,臊得耳根子都烧红了。
平日里最爱拿腔作调、互相挤兑的这群诰命夫人,此刻竟没一个笑话她!
一个个都像被那话头勾了魂儿去,眼风儿齐刷刷、黏糊糊地,全钉在正微笑坦然面对全场目光的西门大官人身上。
这群诰命夫人,瞧着绫罗绸缎裹着,珠光宝气罩着,内里却多是久旷之身,如那旱久了的田地,渴得冒烟儿。
如今见了这盘儿亮、条儿顺、眉梢眼角还挂着几分勾人邪气的大官人活宝贝,真真是“饿死鬼不嫌粥稀,秃子不骂光头”——大家伙儿都是一个洞里钻出来的狐狸,谁还笑话谁馋痨?
这男子的俊,不是那等温吞水似的斯文,是刀劈斧削般的棱角里,偏生嵌着一双桃花潭水似的眼,看人时似笑非笑,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!莫说是这群久旷的饿眼妇人,便是那十六七的黄花闺女,怕也架不住!
一时间,这花厅里暗香浮动,眼波横流。
米芾那心尖儿上,何尝不是有千百只蚂蚁在啃噬爬搔!他死死盯着那画,眼珠子烧得通红。
这等“匠气”到骨髓里、却又暗合天理的奇技,若能参透其法,化入自家那泼墨写意的胸中丘壑,定能开辟前人未至之境,生出石破天惊的妙韵!
他看着缓缓站住不动的西门庆,如见北斗,疾步趋前,深深一揖,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:“西门庆?西门大官人?大官人!此画神乎其技,米芾愚鲁,观之如坠五里雾中,百骸俱震而不得其门!万望大官人……不吝点拨,开我茅塞,指点迷津!”
西门庆微微侧身,目光扫过所有勋贵,避开了米芾的全礼,脸上并无倨傲,只有一种深潭般的平静。他目光温润,看着米芾,轻轻摇了摇头,那姿态,仿佛师长面对一个过于急切的学生。
米芾还道自己不够诚恳,立时便要屈膝行那拜师大礼,口中急道:“米芾愿执弟子礼!恳请大官人……”
“元章先生,”西门庆声音不高,却清晰沉稳,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与疏离,侧走一步,躲开了米芾下拜的身形。
“师徒名分,大可不必。”他唇角微扬,露出一丝极淡、却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:“此技虽微末,然其中亦有可观之理。先生若有意,切磋琢磨,亦是雅事。”
米芾心头一热,正待感激涕零,却见西门庆话锋一转,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,平静无波地凝视着他,缓缓道:“久闻先生珍藏有《蜀素帖》一卷,书风超迈,神采飞扬。某虽不才,亦心向往之,常恨无缘一睹真容……不知先生可愿割爱。”
米芾浑身剧震,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!《蜀素帖》!那是他心血熔铸,几同性命的至宝!一股剜心剔骨般的剧痛瞬间攫住了他。
可那画面上诡谲精准的线条、那以“减法”营造的光影、那前所未见的观察与表达法门……如同浩瀚星空,瞬间填满了他的识海,令他神魂颠倒。
“请!”米芾闭目一瞬,再睁开时,眼中已是一片决然的清明,斩钉截铁,声音竟意外地平稳下来。心头虽痛如刀绞,念头却无比清晰:
《蜀素帖》乃死物,纵是心头至爱,亦能复书!胸中丘壑,腕底风云,他日犹可再造!可这窥见“真如”的无上法门……此机若失,必成毕生之憾,万劫不复!
“先生雅量。”西门庆微微颔首,脸上并无得色,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、波澜不惊的模样,仿佛只是应允了一件寻常小事。
林太太何等乖觉!
眼见着西门庆成了满堂的北斗,她心尖儿一转,那丰腴的身子便如得了春信的柳枝,款款而动,一步一摇,如同熟透的果实坠在枝头,颤巍巍不声不响就站到了人群最前头。
“妾身在此,恭贺大官人今日技惊四座,名动京华了!”
西门庆含笑拱手还礼:“太太抬爱,愧不敢当。”
林太太却并未就此退开。她上前半步,那双水亮的杏眼含着真切的笑意,目光在西门庆与周围新贵之间轻轻一荡,仿佛不经意地续道:
“能亲眼得见大官人这神乎其技,真乃妾身之幸!说来,若非你我两家乃是通家之好,常相往来,妾身今日怕也难有这等眼福,得睹此等盛事呢。”
将那“通家之好”的姿态,端得十足十。她这一站,恰似一盏明晃晃的灯,专照着西门大官人的彩,又增亮了自己的光。
西门庆看在眼里,心中暗赞一声:“好个伶俐人儿!”
一个白身的商贾,尽管展现了妙技,此刻正需这等体面的光彩加持。一位三品的诰命夫人,这众目睽睽之下,为他这个“通家之好”站台,这妇人,深谙借势之道,也懂得何时该递上这“势”。
大官人递过去眼神:“自有疼你的日子!”
林太太瞬间接收到这眼光的含义,身体一紧,媚眼飞过。
果然!那些原本还在踟蹰观望、掂量西门庆分量的勋贵们,眼见这位珠光宝气、身份煊赫的郡王之后,三品诰命林太太竟与他是通家之好,心中那点疑虑登时烟消云散。
一个能得三品诰命夫人如此“青眼”的商贾,岂是等闲?既有这尊身,交往白丁也不丢脸面。
这“清河县西门大官人”的名号,瞬间在他们心中镀上了一层金。
霎时间,方才还矜持的场面热络起来。勋贵清流们如同嗅到了花蜜的蜂蝶,纷纷堆起笑容,趋前拱手,争着与西门庆交换名帖、攀谈寒暄。一张张烫金的名刺递过来,一句句“大官人久仰久仰”的客套里,藏着的是重新估量后的热切。
这汴梁城的风,向来传得最快。不过半日,“清河县西门大官人”的名头,借着这勋贵名流云集的场合,米癫子的一拜和林太太那“恰到好处”的一站,竟如插翅一般,飞遍了京城的角角落落。
米芾与大官人互换名帖,约定好不日便亲赴清河县学艺,届时必携《蜀素帖》同往。
事毕,他再也按捺不住,竟连李师师献艺都不管不顾,将那几幅画作如奉至宝般小心卷起,抱在怀中,几乎是步履匆匆地告退而去——他恨不能肋生双翅,立刻回府整理妥当,面呈官家!
今日得此两幅画都是一时之选,官家见之,必也龙颜大悦!
西门庆目送米芾离去,面上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从容。他转过身,便在这三楼之上,与那些尚未散去的勋贵清流们一一周旋应酬起来。
觥筹交错间,他言谈渊深海阔,举止洒脱有度,虽无官身,那份见识气度,却远非寻常商贾可比。
他既能引经据典,与饱学之士论几句风雅,也能洞察时务,与勋贵子弟谈几句市井营生。
言必有中,意蕴悠长,更兼待人接物如春风拂面,令人如沐其中。
起初,这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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