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偶遇宝石商 (第3/3页)
林深突然注意到梨木桌的桌腿有些松动,弯腰细看,发现内侧刻着行小字:初三,子时,三棵树。
今天正是初三。
子时的山风裹着松针味钻进衣领时,林深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。他以为 “三棵树” 是镇上的老榕树,却没想到少年说的是后山那片松树林。雨水渗进靴底,每走一步都像踩着冰碴,怀里的现金被体温焐得发烫,和后背的冷汗混在一起。
第三棵松树的树干上果然系着根红绳。林深刚要伸手去解,身后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。他猛地转身,手电光扫过之处,看见个穿黑夹克的男人正举着猎枪对准他。
“把东西交出来。” 男人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,帽檐压得很低,只能看见嘴角叼着的烟在黑暗中明灭。
林深的手下意识摸向腰间 —— 那里别着把从杂货铺找到的铜制美工刀。他想起老秦说过,真正的宝石商人从不带枪,最好的武器是看透石头纹理的眼睛。
“我不知道你要什么。” 他缓缓后退,后背抵住松树粗糙的树皮。雨水顺着枪管往下淌,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。
男人突然笑了,烟蒂在他指间转了个圈:“老秦没告诉你?那批蓝宝石里藏着矿脉图。” 他往前逼近一步,猎枪的准星始终对着林深的胸口,“张队长上个月死在牢里了,临死前把这事捅给了缉私队。”
林深的心脏猛地一缩。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老秦要走。那些被张队长抢走的蓝宝石根本不是普通宝石,而是用特殊工艺将矿脉分布图微缩刻在内部的载体。难怪老秦当初说 “比你想象的值钱”。
“我真的不知道。” 林深的声音发颤,怀里的现金硌得肋骨生疼。他想起妹妹床头那只装蓝宝石的玻璃罐,阳光好的时候能看见里面有细密的纹路,当时只当是天然形成的冰裂。
黑夹克突然扣动扳机。林深闭眼的瞬间,听见子弹擦着耳畔飞过,钉进身后的松树干里。他趁机扑向侧面的灌木丛,美工刀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寒光。
“砰” 的一声闷响,男人痛呼着倒在地上。林深这才发现对方的膝盖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—— 是块拳头大的翡翠原石,表皮还沾着新鲜的泥土。
手电光晃过之处,看见个穿靛蓝对襟衫的人影站在树后,手里还攥着半块石头。
“老秦?” 林深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那人摘下雨帽,露出被雨水打湿的灰白头发。老秦比去年瘦了不少,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泥点,唯独那双浅褐色的眼睛,在黑暗中亮得像两块被水浸过的黑曜石。
“你比我想的来得早。” 老秦弯腰捡起地上的猎枪,咔嚓一声卸了弹匣,“把茶饼拿出来。”
林深这才想起怀里的棉纸。老秦接过时,用指尖在朱砂符号上轻轻一捻,那团粉色突然晕开,显出底下一行极小的缅文。“这是帕敢矿主的私印。” 他用袖口擦了擦棉纸,“那批宝石原本是要还给矿主后人的。”
雨渐渐小了。老秦坐在湿漉漉的松针上,给林深讲了个故事:十年前他在仰光做宝石切割师,曾受矿主所托保管矿脉图,却没想到对方家族突然卷入武装冲突。张队长就是那时勾结叛军,抢走了大部分宝石,只留下老秦藏起来的这几颗。
“所以你故意让张队长拿走宝石?” 林深想起那天后堂的情景,老秦打开盒子的动作似乎太过刻意。
老秦笑了笑,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。解开时,里面露出颗鸽血红宝石,在月光下泛着绒布般的光泽。“他拿走的是仿品。” 他用指甲在宝石底部轻轻一抠,竟然卸下块薄薄的晶片,“真正的矿脉图在这里。”
晶片上的纹路在月光下清晰起来,像幅细密的河流分布图。林深忽然明白为什么妹妹总说宝石在夜里会发光 —— 那是晶片反射的光线。
“现在怎么办?” 林深摸了摸怀里的现金,突然觉得这五万块在眼前的秘密面前变得轻飘飘的。
老秦把晶片重新嵌回宝石:“矿主的女儿明天到昆明。” 他看了眼手表,“我们得赶在缉私队前面把东西交出去。”
回程的卡车在山路上颠簸时,林深靠在车厢板上打盹。老秦坐在旁边擦拭那把猎枪,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宝石。“你妹妹的病怎么样了?” 他突然问。
“恢复得很好,就是还需要做康复训练。” 林深摸出手机,屏幕上是妹妹在医院花园里的照片,她举着个苹果,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。
老秦点点头,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盒子:“这个你拿着。” 里面是颗水滴形的蓝宝石,切割得极为精巧,在晨光中像凝固的海水。“这是干净的,能换些钱。”
林深刚要推辞,就被老秦按住手。“不是给你的。” 他的指尖带着松香的味道,“是给那个小姑娘的。告诉她,以后遇到难处,就看看这颗石头 —— 再暗的地方,好东西也会自己发光。”
卡车驶进昆明市区时,晨光正透过薄雾洒在街道上。林深在医院门口和老秦告别,看着他背着帆布包消失在人流里,背影竟有些佝偻。他突然想起杂货铺后堂的天平,老秦总说万物皆有重量,人心尤其如此。
三个月后,林深收到个来自仰光的包裹。里面是本烫金封面的画册,收录着各种宝石的切割工艺。扉页上有行钢笔字,是老秦歪歪扭扭的笔迹:真正的宝石商人,卖的从不是石头。
妹妹的康复训练很顺利,她常把那颗蓝宝石放在窗台上,说能看见里面游动的光。林深每次整理书房,都会把那半块普洱茶饼摆在最显眼的位置。茶梗间的朱砂符号在阳光下泛着微光,像只随时会展翅飞走的鸟。
某个雨后的傍晚,他突然发现茶饼的裂缝里卡着片极小的金箔。用放大镜细看,上面刻着个地址 —— 瑞丽夜市,第三家摊位。
林深摸了摸口袋里的车钥匙,窗外的晚霞正染红河面,像极了老秦盒子里那颗鸽血红宝石的颜色。他知道,有些债总要亲自去还,有些人总要亲自去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