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 温时书梦十年功 (第1/3页)
咸和元年的秋风,裹着远处飘来的消息,漫过渠县的青石板路,钻进瓦子巷的每一道墙缝。
去年十月十九日,明帝驾崩的噩耗曾让举国缟素,五岁的司马衍被扶上龙椅时,连冕旒都压得他直晃;如今不过数月,庾太后病逝的消息又至,朝政像片无根的浮萍,落在了王导与庾亮两位大臣手里 。新帝年幼,宗室被封吴王又改琅琊王,朝堂权力更迭的风言风语,连茶寮杂役添柴时的闲谈里,都能捞起几句。
就在这 “乱世初定却暗流涌动” 的时节,我迎来了十六岁的生辰。
天光刚亮,柴房的灶台就飘起白雾,娘佝偻着身子,在沸腾的锅里翻搅雪白的汤饼。沸水 “咕嘟咕嘟” 撞着锅底,溅起的油花落在汤面,泛着细碎的光;巷口传来挑夫的吆喝,混着 “新帝封王”“庾亮掌权” 的议论,竟成了这动荡年月里,最踏实的人间烟火气。
“快洗手来吃汤饼,” 娘用粗瓷碗盛起热食,撒上一把翠绿的芫荽,香气瞬间漫了满院。她把筷子塞进我手里,自己却顾不上尝,用沾着面粉的围裙擦着手,目光在我身上反复打量,像要把这十六年的时光,都揉进这一眼里,“咱娘俩没啥讲究,吃了这碗汤饼,往后就长寿健康,无病无灾 。
管他京城换了多少掌权的,咱把书读好,总能有口饭吃。”
我低头喝了口热汤,暖意从喉咙淌到心里,驱散了清晨的凉意。汤饼在碗里浮沉,像极了这十年的日子。
有粮荒时啃树皮的艰涩,有寒夜里冻得手脚生疮的酸楚,连窗外偶尔飘来的 “士族掌权”“寒门难仕” 的叹息,都在这碗热汤里,淡成了模糊的背景音。
七岁那年,娘把陪嫁的银镯子当在当铺,攥着碎银凑够束脩,十岁在书堂冻得彻夜难眠,娘连夜拆了自己的旧棉袄,给我缝了件薄棉背心,十五岁为凑笔墨钱,在酒楼打杂到深夜,回来总能看见娘在油灯下等着,桌上摆着温了又温的粥 。
那些难熬的时光,都在娘这碗汤饼的热气里,渐渐变得温润。
我也更明白,在这 “上品无寒门,下品无士族” 的时代,读书是我们寒门子弟,唯一能抓住的浮木。
“慢点吃,锅里还有,” 娘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,却突然红了眼眶,“是娘没本事,让你跟着受了这么多罪。你看那新帝司马衍,生来就是龙种,不用苦读就能坐享天下;还有那些士族子弟,凭着祖辈荫庇就能入仕,偏咱们……”
“娘说啥呢,。” 我放下筷子,握住她布满厚茧的手,“这十年我过得好着呢,先生教我读《诗》《书》,让我知道‘修身齐家’的道理;同窗陪我切磋学问,还有娘每天的热饭热汤,这哪是受苦?比起那些在战乱里流离失所的人,咱们已经很幸运了。”
娘比谁都清楚这十年的不易,她鬓角新添的白发、手上常年不愈的裂口、夜里压抑的咳嗽,都是为我操劳的印记,也是乱世里母亲的无奈与坚韧。
她总说 “等你考完秀才,娘有话和你说”,可我猜,她大抵是怕这乱世里,连 “读书求仕” 这条路,都走不通。
吃罢汤饼,我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往书院走。
路过街角茶寮时,听见几个老秀才正争论 “王导宽和”“庾亮严苛”,说 “新帝年幼,怕是镇不住士族”,我脚步顿了顿,又快步往前走。
这些朝堂大事,不是我一个寒门学子能操心的,眼下最重要的,是即将到来的乡试。
书院门口的老槐树更粗壮了,枝头的鸟儿依旧叽叽喳喳,只是当年的顽童,已长成即将奔赴考场的少年,肩上担着沉甸甸的期盼。书堂里,李老先生正在整理典籍,见我进来便笑着点头:“怀之今日生辰?”
我有些惊讶,他却指了指墙上的花名册:“你入学那天我特意记着,一晃十年了。” 他从书架上抽出一部泛黄的《尚书》,纸页间还夹着干枯的银杏叶,叶脉清晰如昨,“这个送你作生辰礼,好好读,里头有为人处世的道理,比考功名更重要。”
同窗们也围了过来。张明远塞给我半块桂花糕,油纸里还带着余温,是他娘今早刚蒸的;李子玉扔来一个新墨锭,墨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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