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 第七章 落胎 (第3/3页)
4)的用药,只是少了一味阿胶,大约是药材贵重,一时半会儿寻不到。
此方原是用于温经止血、散寒止痛,正对崔芜的症状。她本想接过汤碗,不料手腕虚得直打颤,于是也不矫情,就着萧二的手一气喝光。
“我睡了多久?”崔芜话说到一半,险些变了调,实在是当归加生姜,味道又辛又苦,叫人舌头直打结,不禁怀念起现代的糖衣药片和胶囊。
“整整一日一夜,”萧二十分守礼,视线转开,瞧着角落里的烛台,“你昏睡时,产婆来瞧过,说是胎儿已经排下,然恶露未清,还需好生调理。”
崔芜小幅度地调整了下姿势,发现身上清爽舒适,并无粘腻之感,想来是她昏睡之际,产婆替她擦拭过身体。
但这不会持续太久,根据崔芜的经验,药物流产后,下腹会有持续的收缩痛,并伴随出血现象,严重些还会恶心、呕吐和头晕。
“船上诸事不便,劳主家费心了,”崔芜吃力地探入枕下,摸出装首饰的荷包,“没有让人家白费力气的道理,这点心意,还请萧郎君代为转达。”
萧二没要她的心意,想也知道,这姑娘出逃在外,行囊不会太过丰厚,傍身之物就那么两三件,经得住几多花销?
“萧某曾应承,会替姑娘打点路途所需,”他还是那句话,“姑娘安心静养便是。”
崔芜忍不住了。
她与萧二相识不过数日,到现在连人家真名都不知道,委实谈不上交情深厚。虽说一开始,她的确帮了萧二一个大忙,但她身陷孙府之际,也是萧二屡次相救,较真论起来,还是她欠人家情面多一些。
可是凭什么呢?
崔芜有自知之明,她出身楚馆,身份低微,没有任何家世与背景可以利用。一定要说,她通身上下唯有一张脸和一身医术还有些可取之处。
即便如此,也绝不值得旁人冒着性命危险相救。
何况萧二不是寻常人,观他气度行事,必是眼下或者曾经手掌权柄过。
居上位者,往往比普通百姓更惜命。
“一路行来,承蒙萧郎君照拂,崔芜十分感激,”她字斟句酌地说,“只是我与郎君萍水相逢,既无寸功亦无深恩,当不起郎君如此厚爱。”
萧二神色淡淡,仿佛没听出她的试探之意。
“人生在世,难免波折,既遇到了,帮一把不过是举手之劳,”他说,大约是觉得这话有客套之嫌,又道,“姑娘虽为女子,却心存气节、身有傲骨,萧某很是感佩。”
崔芜自嘲一笑:“零落泥淖之人,哪敢谈什么傲骨?萧郎君赞我心存气节,换做旁人,见我这般出身,却屡屡违逆节度使府嫡长郎君,指不定笑我不知尊卑、不识好歹。”
萧二本已打算告辞,与女子共处一室,还是刚堕过胎的在室女,终究不妥。可这句话不知怎地触动了他,脚步随即顿住。
“我生母亦是零落泥淖之人,”他淡淡地说,“因其殊色,被父亲看中,纳为妾室,数年后郁郁而终。”
“她是个极傲气自爱的女子,我从未觉得她有何卑贱之处。”
言罢,他颔首致意,转身走了出去。
独留崔芜怔怔良久。
***
萧二步伐稳健地穿过走道,丁三郎身边的账房迎上前,满面笑容道:“听说令妹病了,我家郎君特命小人送了些补身的药物来,不知小娘子可好些了?”
萧二看出他笑容之下的算计之意,却没点破,只道:“好些了,有劳挂心。”
账房搓着手,本就挺不直的腰背弯得更深了些:“我家郎君之前的提议,不知您考虑的如何?”
萧二没说话。
账房拿不准他心意,笑得更谦恭了些:“我家郎君是真心倾慕令妹,只要您点头,他愿意出这个数作为聘礼,且过门就是正室少夫人,决计委屈不了令妹。”
说着,伸出右手巴掌。
萧二还是没说话,只背手站在暗影里,静静看着他。
账房觉出无形的压力,闭嘴了。
萧二这才道:“我母亲早亡,只留下一个幼妹,我看着她长成嫁人,不料夫家刻薄,所托非人。”
账房赔笑道:“我家郎君是真心实意……”
“舍妹曾言,此生不遇心仪之人,断不肯再嫁,”萧二平淡打断他,“萧某已经误了她一回,断不能误第二回。”
账房听出他的决然之意,诺诺告辞了。
等人走远了,萧二摊开右手,掌心里躺着一团揉皱的字条——
丁三不是好东西,惦记你妹子,想把人当礼物送给北地豪强!
小心,别被他得逞了!
字迹潦草,字体稚拙,乍一看像是孩童习字的鬼画符。
萧二将字条揉进袖口,若有所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