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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你,到岁月尽头(1)

    等你,到岁月尽头(1) (第1/3页)

    1、偷生的幼鼠

    杨凡拄着拐杖,背着一只褪了色的双肩背书包,站在市八中的门口,表情斑驳,神情恍惚。没有人知道,他被人从另一个世界拽了回来,他又得像从前一样在人世浮沉。

    清晨,明晃晃的太阳让杨凡觉得分外刺眼,他惶恐得仿佛一只习惯了在黑暗和沉寂的角落里偷生的幼鼠,突然间被抛到舞台中央耀眼的追光灯下。眼前这一片金灿灿的阳光在他面前泛滥开来,肆意和嚣张,仿佛要告诉他,他满脸的沉郁与这里的一切是多么不和谐。横亘的一层层水泥台阶依旧那么僵硬和冷漠,黑色的铁栅门依旧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尊容。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再踏进这个学校的大门,没有想到今天居然又杵在它的面前。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牵引着他,左右着他;如果真有所谓的宿命,那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命运,他竟产生了几分憧憬和期待。

    他呆呆地凝视着学校大门,脸上显出一丝难以名状的苦笑,接着开始艰难地攀登那一层层水泥台阶。这时,一群唧唧喳喳的女学生如欢快的燕雀从杨凡身旁飞过,丢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。杨凡终于登上最后一级台阶,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细的汗珠。这时,门柱上石英钟的时针正指向七点,离上课时间还有半小时。传达室里那个满脸褶子的老伯正品咂他新沏的花茶,他朝杨凡笑了笑,又点了点头;杨凡也朝他笑了笑,点了点头。杨凡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的要求,只求再多一点这会心一笑。

    “差点就见不着你了,老伯。”杨凡心里说。

    展现在杨凡面前的是一座融合了古典和现代建筑风格的百年老校,这原是一个清末老举人创办的的书院,解放后被当地人民政府扩建为一所完全中学。一走进校园,迎面而来的便是当年的书院,周身透着沧桑和古朴。然后一条两边镶着冬青树的甬道把你引向气势轩昂的教学大楼,那是一幢五十年代时代建造的三层仿苏建筑,深灰的砖墙,绛红的门柱,精致中显出几分典雅。教学楼的左前方堆青叠翠,莺歌燕舞,几座假山点缀其间,取名“诗岛”;右前方曲水流觞,青钱点点,一座小亭翼然而立,得名“兰亭”。教学楼的后面则是洋溢着现代气派的办公大楼,左侧是科技楼,右侧是体育馆,一个巨大的足球场横躺在校园的西面。校园里随处可见枝干遒劲,看上去颇有敦厚之风的法国梧桐,黄绿相间的树叶,把八中装点成一幅幅斑斓的印象派油画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身体的残疾带来心灵上的难以驱散的阴霾,杨凡也一定会喜欢这个世界,喜欢这个校园。

    可现在——他根本没有闲情逸致来欣赏这个美丽的校园,他低着头,踽踽独行,踩着满地的落叶,沙沙的响。他甚至不敢正眼看那些三三两两地走过或一路追逐嬉闹,脸上盛满了快乐的男生女生;当然也没有人会正眼看他——这正是他希望的。

    对于杨凡而言,最艰难的路程并不是学校门前的层层台阶,而是眼前这平坦如砥,光闪透亮的教学楼大厅,因为那儿悬挂着一面特别大特别亮的正衣镜。学生们走到镜子前,总要驻足片刻,理一理头发或摆个潇洒的造型,自我陶醉一番;而杨凡每次只能闭着眼从那面可怕的镜子前迅速逃遁。他比同龄人更能领会成语“自惭形秽”的内涵,在这个颜值至上,以貌取人的时代,他这样一个不合格的次品只该龟缩在属于他的旮旯里,免得有碍观瞻,败人胃口。

    今天,他依然这样,闭着眼睛匆匆走过。嘈杂声中,几个熟悉的声音灌进他的耳朵里。

    “今天要改选班委了,不知道谁能当选。”

    “管他呢,反正轮不到你我,早内定了。可能还是齐天。”

    “嘘。”

    是杨凡班上的两个同学,一个叫高明明,爸爸是市卫生局副局长,人称“高衙内”;另一个叫魏阳,爱往身上抹古龙水,同学们戏称他为“千里香”。两人瞥了杨凡一眼,脸上并无轻蔑的表情,而这恰恰又表示了最大的轻蔑。杨凡早已习惯了这种表情。

    改选就改选,谁当选都一样,像是第三次世界大战要爆发了似的。杨凡心里一阵冷笑。一抬眼,教数学的童老师捧着一叠作业本和另一个男教师迎面走来。杨凡正要问好,童老师对身旁的教师说:“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杨凡。”然后拍了拍杨凡的肩膀,跟那个教师一起说笑着走远了。对于教他的老师们,杨凡大多没有太深的印象,只有两位也许会让他终身难忘:一位是常帮他洗手的小学班主任周老师,还有一位就是这个谢顶的,戴着黑框眼镜,操着南方口音的童老师。每次遇到难题,童老师总会摇头晃脑地用一种夸张的语调说:“难,难,难,难于上青天。这道题,曾经征服了多少有志青年,曾经挫败了多少脆弱的心灵。你看,它耀武扬威,向我们发出挑战了!怕不怕?不怕!”于是底下笑声一片。可惜童老师的解题能力让人有些不敢恭维,杨凡给他讲述自己的解题思路时,他会不住地点头,“是这样是这样”,“有道理有道理”。可等杨凡讲完,他会突然敲起自己的脑袋:“你刚才讲什么?”童老师应该是这个校园里与杨凡走得最近的人,虽然他并不能真正理解杨凡的痛苦。

    杨凡来到二楼的高二(3)班。明明是晨读课,却偏不闻读书声。翻看日本漫画的,谈论《红警游戏》的,抱着膀子打盹的,忙着赶作业的。这个班级在年级里榜上有名,不是他的文化成绩,而是它的古灵精怪:在黑板上画校长的头像,往老师水杯里撒芥末,把同学的自行车丢到粪坑里……

    杨凡的座位在最后一排,挨着后门,他一个人独坐。他不健全的躯体,加上他的乖张和怪僻,使他沦为班上的一个异类。他不同于一般的残疾人,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渴望和谦卑的表情,人们只好把他当做似有似无的存在。

    “衙内,物理作业借我参考参考。”

    “不借,你还欠我一场电影呢。”

    “周五请你吃麦当劳,行了吧?”

    “便宜你小子了,我这个可是再版的。”

    “交个差就行,快拿来。”

    “高衙内”们的生活是杨凡无法想象的,他没钱玩电脑游戏,没钱吃麦当劳,没钱看周杰伦演唱会和好莱坞大片。他只能在自己的座位上,望着窗台上一只死去的瓢虫冥想。他在苦笑:就这么一两天,他由生到死,又由死回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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