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在锅里(6k) (第3/3页)
是想通过安乐接近她的姐姐。
可现在光是靠近这家伙,他就会感觉到非常的不适。
就好像和钦佩的对手生死决斗,好不容易打赢,对方突然一脱盔甲,变成惹人怜爱的柔弱女孩,而且还说出一些惊人之语——过于冲击性的现实甚至让人怀疑人生。
诚然,无论是前世的赤鸣还是现在的安乐,都没有隐藏过自己的外貌,她们无论是从任何角度都是无可挑剔的美人。
可是赤鸣的表现就像融化的钢铁浇筑成长刃,冷酷、坚韧又执拗到疯狂,捅进别人的胸膛,插进脑子,嵌入脊髓,昼夜不休的只为一个目标而努力,说的最多的话是要他‘忏悔’。一见面就必须拼尽全力的去厮杀,否则稍有疏忽就可能被反杀。这样可怕的敌人,完全会忽视性别,只关注她的强大和纯粹。
而安乐的表现,相比较赤鸣,就非常诡异了。
他看到这张脸,想到的完全是赤鸣,他从身体到灵魂乃至记忆,都已经在酷烈到极点的厮杀里完全被赤鸣改变,深深的记忆着那个人。
所以安乐正常的说话倒是没有问题,因为他早就调查过赤鸣在成为赤鸣之前的人生,对于‘维系开朗热情的少女人设的赤鸣’也有一定的接受程度。
可是她一旦越过这个界限,尝试以‘柔弱且对他有好感的正常女孩’的形象靠近他。
他首先感受到的还是赤鸣这个形象和安乐的冲突。
接触时间越久,这种感觉越是剧烈。
作为宿敌,仇人,钦佩的敌人,你不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啊!
可是为了履行与她人的承诺,他却又不得不靠近安乐,通过某些方式来弥补她,偿还曾经欠下的情。
中间不知道还会出现多少误会。
“我不能理解。”
槐序站在长街的右侧,看着左侧的安乐:“你应该不是那种轻易会对别人产生好感的人,连真正的朋友也没有多少个,我做的应该只是小事,你为什么一直非得靠近我?”
“保持正常的距离不好吗?”
“……这个距离应该很正常吧。”安乐没想到槐序的反应会这么严重。
看来父母说的果然没错,他就是一个被童年经历害成这样的可怜人,性子别扭,连别人稍微靠近一些都会应激,社交警戒线的范围比正常人要大很多。
连正常的肢体接触和身边有人也不愿意接受。
之前还以为只是对她的特例。
但迟羽前辈抓住他的手腕的那一瞬间,安乐也看见槐序有抗拒的表情。
随后走出来的吕景瞪大眼睛,看着这古怪的一幕,老实人完全摸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。
迟羽也走出来,疑惑的问:“你们在做什么?”
安乐叹着气,凑到迟羽前辈耳边嘀嘀咕咕的讲了一阵,她那双火红色的眼眸逐渐瞪大,惊讶的看着槐序,眼里的沉静和忧郁逐渐变成震惊,甚至还有一丝同情。
但她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。
迟羽自己就是那种没法正常融入社交圈子的人,仅有的几个朋友都是被当初同组的前辈介绍着认识,完全没有应付过这种情况。
光是想想槐序的背景,都觉得不好开口交流。
难怪会有和她‘相似’的感觉。
她犹豫着,劝解道:“既然这样,就照顾一下他的心情,不要太过接近,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吧。”
“之后工作的时间还很长,应该可以逐渐适应。”
和安乐父母的说法完全一致。
知晓槐序曾经都经历过什么,迟羽也觉得好像没有那么讨厌他,一个在部分地方有些相似,同样不善言辞的人,确实让她觉得好像看见自己的倒影,出于对自己的讨厌,因而连对方也觉得讨厌。可是当她知晓这种别扭的性格,了解更加深入,知晓对方曾经都经历过何等惨痛的故事,却又有些同情。
毕竟她们终究还是不一样。
一个外表孤僻冷漠,出手果断凶狠,却又在某些地方有着脆弱敏感之处,而且有着惨痛的过去,因而影响到现在,不善言辞却能用行动得到别人好感的形象——就这样在她的脑海里逐渐被勾勒。
而且,作为前辈……起码按照她的前辈的说法,前辈总是要去照顾照顾后辈的感受,在人生最重要的青少年阶段,心理健康也很重要,那个前辈她是这样说过。
修行不止要修身,还要修心。
她很想拿出前辈应有的架势,去和槐序谈一谈,但她又清楚现在不是时候。
刚见面,不够熟悉。
贸然拉着人谈话,恐怕只会起到完全相反的效果。
还是先送完剩下的信。
然后再想想有没有合适的奖励。
迟羽叹了口气。
槐序也跟着叹气。
他总觉得往后的日子要变得特别艰难。
杀人还得找理由,还得想办法给别人解释清楚原因。
从良真是不容易。
吕景拿过地图,出发去送信。
最后的两封信倒是没有出什么意外,收件人既不是离家多年的游子,也不是欠债被卖掉的倒霉蛋,更没有被不孝子杀死后埋进土里,就只是很普通的两封信。
吕景性子豪爽,拿着地图走到附近,问了几个路人,也就顺利找到地方。
由于贝尔不会说九州话,所以连带他的那封信,吕景也帮忙一起送了。沿途两个人大呼小叫,一个念叨‘俺妈说’语录,一个放弃思考,用手势附和着吕景的说辞。
虽然中间几次波折,但新弟子入门的习俗还是顺利完成。
带队的信使迟羽也松了口气,宣布今天解散。
明天在烬宗集合,下午将会为他们挑选合适的基础修行法。
槐序和安乐慢悠悠的走回北坊,一个是回家,一个是准备去买个院子。
“两米。”槐序指着地面,颇有种小学生在桌面画竖线,隔开楚河汉界的架势。
安乐哼着戏词,慢悠悠的向前走,恰好走在地砖的边缘,时不时故意朝里面蹭一蹭。
不进去,但也没有走的更远,始终站在槐序的视线范围内,故意逗他。
女孩梳着雅致的发髻,几缕鲜红碎发在耳侧轻轻飘荡,笑容温暖,淡金色的眼眸一会看看长街两侧的商铺和特色小吃,一会又很快的瞥一眼身侧的少年。
南风拂过长街,漫天的云彩流淌而来,白鲸在云中长鸣。
一群小孩抓着冰糖葫芦沿街嬉闹,朱红色的楼阁绵延到视线的尽头,人间的烟火与繁荣尽入眼中。
“槐序。”她突然说。
“干嘛?”槐序抓着一个炊饼,卷着肉吃的正香。
“天上有云鲸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