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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琉璃残响上

    第二章 琉璃残响上 (第1/3页)

    警报声是在第三十七秒彻底失声的。

    不是被掐断,而是某种更彻底的吞噬——声音像掉进深海的石子,连涟漪都没能泛起就沉没了。陆见野靠着冰凉的合金墙壁,耳膜里只剩下自己心脏撞击胸腔的闷响。一下,两下,节奏正与怀中密封箱传来的低频震颤逐渐重叠,仿佛两颗心脏隔着金属与布料在进行一场诡谲的共舞。

    箱子里是《悲鸣》的残骸。

    三分钟前,那幅画还在琉璃塔顶层的情绪共鸣厅中央燃烧——不是火焰,是比火焰更可怕的东西。色彩从画布上剥离,融化成有质感的悲鸣,像看不见的刀子剖开空气。靛蓝与暗红交织成的漩涡在展厅中缓慢旋转,所过之处,光线发生畸变,人的影子被拉长、扭曲、撕碎。参观者一个接一个跪下,有人抓挠自己的喉咙,指甲在皮肤上犁出五道平行的血痕;有人用额头撞击地面,咚咚的闷响像远古部落的祭祀鼓点;血和泪混在一起,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上蜿蜒成诡异的、仿佛自有生命的图腾。

    然后爆炸就发生了。

    不是炸药的爆破,是情绪过载引发的共鸣崩塌。琉璃塔七层楼的情绪放大装置同时反向运转,把展厅里积累的绝望、恐惧、狂躁压缩成实质的冲击波。防弹玻璃在第一波震荡中化作晶雾,亿万颗微小的棱镜碎片悬浮在空中,反射着《悲鸣》最后爆发的惨白光芒,整个空间变成了一座缓慢旋转的、噩梦般的水晶万花筒。警报只来得及尖叫半声就被更巨大的轰鸣吞没,那声音不像来自外部,而像从每个人的颅骨内部炸开。

    陆见野在第二波冲击到来前扑向了《悲鸣》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。保护文物?职业本能?还是画中那双眼睛——那双他在巷尾拾荒老头给的模糊照片上见过的眼睛——在爆炸前的瞬间,突然转向了他,瞳孔深处闪过一丝近乎人性的、哀戚的灵光?

    画框在触手的瞬间解体。柚木框架碎裂成数十片,断面新鲜得像刚刚折断的骨头。但画布中央最核心的一小块奇迹般完整,只有巴掌大,刚好是那双眼睛所在的位置。陆见野扯下外套裹住残片塞进应急密封箱时,指尖触到的不是布料,是温热的、搏动着的、像活物心脏般的震颤。那一瞬间,他仿佛听见了细弱的呜咽,像初生幼兽被困在井底。

    “全员注意!”

    广播里传来秦守正的声音,冷静得与周遭地狱般的景象格格不入。这位琉璃塔的总负责人,三十二岁就执掌情绪艺术最高殿堂的天才,此刻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,每个音节都像用冰雕琢而成,精准、锋利、不带温度。

    “启动三级应急协议。释放‘空白雾霭’。”

    话音落下的瞬间,塔内所有通风口同时喷出乳白色的雾气。

    不是普通的灭火剂。陆见野见过这东西的档案——情绪镇静剂“阿塔西亚”的气溶胶形态,别称“记忆漂白剂”,能在三十秒内让哺乳动物大脑的情绪中枢暂时休眠。剂量控制得精准时是救命良药,过量了,就是温柔的脑叶切除手术。档案照片里,接受高剂量测试的恒河猴坐在笼中,眼神空洞如被掏空的玩偶,爪子无意识地反复抓挠铁栏,直到指甲脱落露出白骨,它仍在重复那个动作,仿佛那是它存在于世的唯一证明。

    雾霭如倒流的牛奶瀑布,从天花板倾泻而下。

    浓稠,沉重,带着甜腻的杏仁苦味。那味道钻进鼻腔,黏附在舌根,像有实体般向下沉降到肺叶深处。最先接触雾气的人动作骤然放缓,像浸入高密度液体。一个跪在地上哭泣的女人抬起手,指尖在乳白中划出缓慢的轨迹,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,表情却已空白如新雪。她张了张嘴,没发出声音,然后整个人向后仰倒,坠入雾海的速度慢得像梦境——头发最先散开,像水草般漂浮;接着是手臂,无力地伸向虚空;最后是整个身体沉没,只在雾面留下一个短暂的人形凹陷,随即被新的雾流填平。

    陆见野屏住呼吸,压低身体向紧急通道移动。

    密封箱在怀中持续低鸣。那声音最初只是隐约的震动,现在却越来越清晰——不是通过空气传播,是直接贴着胸骨传入内耳。咚。咚。咚。与心跳严丝合缝,渐渐分不清哪个是心脏哪个是残骸。更诡异的是,在这种同步中,陆见野发现自己对镇静雾霭的反应比旁人慢。雾已经淹到腰部,像冰冷的乳汁浸泡着他,但那种强行剥离情绪的空白感却迟迟没有完全降临。有某种东西在抵抗,在箱内,也在他体内。

    雾海表面漂浮着静止的人体。

    一个安保人员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,左脚悬空,右膝微曲,整个人凝固成一座挣扎的雕塑。雾漫过他的下巴、鼻梁、睁大的眼睛,最后只剩几缕头发漂在雾海表面,像溺水者最后的求救信号。更远处,一个穿着考究的老者半跪在地,双手合十,嘴唇微张,仿佛在祷告的瞬间被永恒冻结。雾霭在他睫毛上凝结成细小的白色晶珠,随着微不可察的气流微微颤动,像泪。

    陆见野的视线开始模糊。不是雾气的遮挡,是大脑在抗议。阿塔西亚正在侵入,他的情绪中枢像被浸泡在冰水里,知觉一寸寸冻结。愤怒、恐惧、焦虑——这些在爆炸后奔涌的本能反应正被强行抽离,像有人用一根冰冷的吸管插进他的灵魂深处,缓慢而坚决地吸走所有颜色的情绪,只留下惨白的空壳。空白感从脊椎爬上来,温柔地扼住思考的喉咙。

    但怀中的震颤在抵抗。

    《悲鸣》残骸的搏动突然加剧。咚!咚!咚!每一下都像重锤敲在胸骨上,震得他齿关发颤。与之相应的,一股灼热从密封箱壁透出,烫得陆见野差点松手。那热度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高温,是某种更原始的东西——像有生命体在箱内挣扎,试图撕开束缚,重回人间。热流顺着手臂向上蔓延,所过之处,皮肤下的血管微微发亮,浮现出淡蓝色的、神经束般的纹路,转瞬即逝。

    灼热所过之处,空白感稍退。

    陆见野抓住这短暂的清醒,冲向最近的安全门。门锁已经失效,他侧身撞进去,滚进一条狭窄的维修通道。身后的门自动闭合,将浓稠的雾霭隔绝在外,但仍有几缕乳白色从门缝渗出,像有生命般在地上蜿蜒,最终因浓度不足而消散成虚无。

    通道里只有应急灯惨绿的光。

    那光投射在金属壁上,泛起病态的油润光泽。陆见野喘息着靠在墙上,低头看向密封箱。透过观察窗——那是一块十厘米见方、厚达五公分的多层复合玻璃——那一小块画布正发出幽暗的微光。不是反射外界光线,是自内而外的、仿佛深海发光生物般的冷光。黑暗中,画布上那双眼睛栩栩如生——不,不是“如生”,就是活的。瞳孔在缓慢收缩扩张,虹膜的纹理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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