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超脱循环 (第1/3页)
黎牙实在大明,多次用友邦惊诧为大明纠错,除了广为人知的笑话、高道德劣势和泰西封建论外,黎牙实还经常撰写奏疏,以一个泰西夷人视角,提供一些可供参考的建议。
李佑恭觉得大明不应该失去这样的纠错能力,可黎牙实这么一走,真的很难,换个人来到大明,达不到效果。
比如沙阿买买提,在大明生活了这么多年,沙阿买买提的作风做派,依旧是一个贵族做派,而非黎牙实完全变成了大明的士大夫。
而伽利略、开普勒之流,又不太擅长政治,他们一心钻研人类认知边界和万物无穷之理,对政治有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,不愿意过多的接触,和院长朱载堉的风格很像。
在丁亥学制之前,大明有一个困境,那就是学者和官员的身份是一个整体。
格物院的成立,让学者可以选择单纯的做一个学者,但依旧没有明确的界限,直到丁亥学制之后,学者和官员之间的界限,才真正变得清晰了起来。
显然,伽利略、开普勒、开普勒的恩师迈克尔等等,都是纯粹的学者,他们对于大明政治,忌讳莫深,不敢参与其中。
“朕就是强行把他留下,他只会变成个疯子不是吗?”朱翊钧摇头说道,李佑恭想把黎牙实留下来,这个想法朱翊钧也想过,但没用。
黎牙实的心已经飞回了泰西,要把光明和圣火带回泰西,黎牙实也想要有一个极致的落幕,不想在死的时候懊悔不已,这已经成了足以让他发疯的执念。
“那就再想想办法吧。”李佑恭想了想只能无奈的说道。
陛下不肯留,是因为留下也没有用,这样的人,只能慢慢去寻找了,至于那个看《道藏》的利玛窦,李佑恭觉得这个人不大行。
利玛窦到大明是要传教的,而且他还要传天主教,不是大光明教,还不如让他继续看道藏。
皇帝准奏的时候,黎牙实在完成自己最后的一本大明著作,《论中国》。
这是他在大明的最后一本书,他不想再局限在大明一朝一代去讨论了,那样有些狭隘了。
他站在了一个泰西人的视角,写下了这篇文章,讨论的是中国,这是他留给大明最后的礼物,希望能够给大明带来一些帮助。
这次回去的凶险,黎牙实一清二楚,他可能死在滔天巨浪中、死在风暴中、死在瘟疫中,死在孤寂中,或者顺利抵达法兰西,而后死于亨利四世,那个雄狮般君主的剑下。
但黎牙实不后悔,人或重于泰山,或轻于鸿毛,死亡是一场极致的落幕,未尝不是对人间最好的告别。
黎牙实这本著作,已经到了最后收尾的阶段,他在最后的部分,犹豫了许久才写道:
【英明无比的大明皇帝,带领大明走向了再次伟大,他如此的心怀天下,而且坚毅如同磐石,即便是千锤百炼,依旧无法挫伤他的意志分毫,以至于贱儒们最常用的手段,让失望累积成绝望,最终因为绝望而怠惰的阴谋,彻底失效。
这是贱儒们管用的伎俩,但伎俩终究只是伎俩,对圣君毫无用处。
但我在离开之前,必须要说:大明皇帝对穷民苦力毫无保留的偏袒,可能会引发一场恐怖的、波及整个大明的风波。
分歧在加剧,沉浸在为民做主这种叙事之中的大明皇帝,会理所当然的把肉食者的意见,当成是一种执政过程的杂音,这种不重视、不在意、不理会,终究会让分歧继续加剧。
穷民苦力面对乡贤缙绅、势要豪右、富商巨贾、贪官污吏等等肉食者的朘剥,是十分无力的,他们总是希望有一个青天大老爷为他们做主,当真的有个青天大老爷的时候,穷民苦力自然会围绕在陛下身边,对这些肉食者发动进攻。
就像从数千年以来,穷民苦力在走投无路之后的选择一样。
分歧加剧了撕裂,撕裂加剧了斗争和冲突的烈度,而激烈的斗争,让分歧更加泾渭分明,最终分化成不死不休的两派人,最终让整个大明陷入一种混乱之中,直到彻底消灭对方。
人并不聪明,这是必须要承认的事实,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,人甚至无法原谅旁人为他的牺牲、为他的付出。
圣君的这种偏爱,会让他们,穷民苦力们,越来越肆无忌惮,也会让肉食者们,越来越恐惧,撕裂带来的大动乱,绝对不是所有人想要看到的局面,但这种局面,总是在一遍又一遍的发生。
如果动乱是万历维新的最终落幕,恐怕圣君不会选择开始。
人类就是如此的愚蠢,总是在重复的错误中轮回不止。】
黎牙实写完了自己最后的建议,然后他写完之后,就又被关进了黄浦江畔的镇抚司衙门。
这一次一关就是足足两个月的时间,显然陛下非常不满他的话,甚至在《论中国》中,删除了最后一段话,才允许了刊印发行。
黎牙实这些话,刺痛了大明皇帝。
“他黎牙实一个泰西的夷人,也敢对朕指手画脚,反了他了!一个被他的君主抛弃的丧家之犬,在这里如此狺狺狂吠!他一个夷人,没人会把他当回事儿!他就是想做比干,都做不了!”
“缇帅!”朱翊钧看着最后一段话,越看越气,一拍桌子,厉声说道。
“臣在。”赵梦佑和骆秉良出班俯首说道。
这个时候,应该由大珰出面拉一拉,劝一劝,但李佑恭的业务不太熟练,演技也不如冯保厉害,李佑恭这会儿也被吓到了,在揣测陛下真正生气的原因。
“算了。”朱翊钧看着二位缇帅,终究是忍住了把这厮杀了的冲动。
黎牙实终归是个夷人,皇帝说要杀人,没人会拦着,连刑部的驾贴都不用。
在愤怒之下做出的任何决策,都会后悔终身,皇帝反反复复把这句话,念叨了数十遍,才终于将愤怒完全平复了下来。
“黎牙实有种!寡人佩服!”朱翊钧又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上厚重的《论中国》,叹了口气,靠在了椅背上。
李佑恭给陛下倒了杯茶,低声说道:“陛下,气大伤身,气大伤身,犯不着跟一个夷人置气,也犯不着跟贱儒置气。”
李佑恭陪陛下长大,黎牙实这段话,完全不是陛下如此暴怒的理由,大明士大夫们说的更难听。
李佑恭分析,陛下暴怒的根本原因,还是因为陛下在黎牙实身上,看到了骨鲠两个字,这才是让皇帝有点破防的地方。
大明读书人读了一辈子的书,念叨了一辈子的仁义礼智信,可是做起事来,却是贪嗔痴慢疑,五毒俱全。
骨鲠、正气、仁义这些道德,连特么的一个夷人都学得会!大明大多数的士大夫们,却学不会!陛下气大明的士大夫,怒其不争。
“关他两个月!给他简餐,让他提前适应下海上的生活,别死在了海上!”朱翊钧对着两位缇骑下了一个古怪的命令,虽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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