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传承之人 (第1/3页)
苏凌一路疾行,趁着浓重夜色返回京畿道黜置使行辕。
远远便看见行辕大门处火把通明,将周遭照得亮如白昼,几个熟悉的身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,正不住地向着黑暗的街巷尽头焦灼张望。
一见到苏凌那熟悉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走来,几人立刻如同离弦之箭般快步迎了上来。
打头的便是身材魁梧雄壮、面色惯常沉静如水的周幺。他见到苏凌全须全尾地回来,紧绷如石刻的脸部线条几不可查地柔和了一丝,抱拳沉声道:“公子。”
两个字,干净利落,却已将悬了一夜的心放下。
他身旁那铁塔般的汉子吴率教可憋不住了,洪亮的嗓门带着十足的埋怨和后怕,几乎要震破夜空。
“俺的亲娘嘞!公子爷!您可算囫囵个儿回来了!您瞧瞧,您瞧瞧!非不让俺老吴跟着,俺在这行辕里头,绕着院子都快踩出坑来了!提心吊胆了一晚上,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!就怕那帮笑面虎对您下黑手!您要是再晚回来半刻,俺......俺就真要扛着俺那口大砍刀,一路砍进聚贤楼要人了!管他什么尚书鸿胪,先劈了再说!”
他一边唾沫横飞地嚷嚷,一边还呼呼地比划着劈砍的动作,满脸的横肉都因激动和担忧而不住抖动。
苏凌见他这憨直勇莽、却又真情流露的模样,不由得放声大笑,用力拍了拍吴率教那坚硬如铁的臂膀,打趣道:“大老吴啊大老吴!我带你去?带你去干嘛?让你在聚贤楼那风雅之地表演一个‘莽将军单刀劈酒席’?还是‘吴大将军血溅聚贤楼’?我是去吃席,探探虚实,可不是让你去掀桌子砸场子的!真带你去,怕是孔鹤臣那老狐狸还没套出话,你先就先掀了桌子去了!”
众人闻言,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吴率教瞪着一双牛眼,在丝竹悦耳、觥筹交错的宴席上抡起大刀的混乱场面,不由得哄堂大笑,原本因担忧而紧绷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。
朱冉和陈扬也笑着上前见礼。朱冉性格沉稳,只是关切地道了声:“公子无恙就好。”
陈扬则更活络些,机灵的目光上下扫视苏凌,笑道:“公子辛苦了,看您这神色,今晚这宴席,怕是吃得别有一番风味吧?”
众人说说笑笑,簇拥着苏凌进入行辕,径直来到议事大厅。厅内早已备好,灯烛燃得明亮,将一切照得纤毫毕现。
年轻却行事极为沉稳的小宁总管早已备好了热茶,见众人进来,便手脚麻利、悄无声息地为每人面前斟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,随后便微微躬身,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,并细心地将沉重的厅门轻轻带上,将一室静谧留给众人。
温热的茶汤驱散了些许夜寒。周幺最先开口,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低沉,直接切入正题道:“公子,今夜赴宴,情形究竟如何?”他问话从不拖泥带水,总是直指核心。
苏凌端起青瓷茶卮,吹开漂浮的茶叶,啜饮了一口,温热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,这才不紧不慢地将今夜赴宴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。
他语气轻松,带着几分惯有的嘲讽道:“还是那些老掉牙的套路,没什么新鲜花样。无非是珍馐美馔堆满案,丝竹管弦闹得欢,一帮人互相吹捧,说的尽是些言不由衷、虚头巴脑的场面话,一个个演得情真意切,好似多年至交,实则各怀鬼胎,做足表面功夫罢了。”
苏凌放下茶卮,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了敲,话锋微转,“不过,孔鹤臣那老狐狸倒是有点出乎意料,宴席过半,众目睽睽之下,真就递给了我一份名单。”
“哦?他真就如此痛快地给了?”陈扬显得有些意外,眉毛挑得老高,眼中闪着精明的光。
“这可不像是孔狐狸一贯拖泥带水、推三阻四的风格啊。这次怎地如此爽快?其中莫非有诈?”
“确实令人有些意外。”苏凌点了点头,从怀中取出那份折叠整齐的名单,在桌面上小心铺开。
“都过来仔细看看吧......”
众人立刻围拢过来,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份摊开的名单上。纸张质地不错,上面的墨迹清晰工整,详细列着二十四个姓名、所属衙门官职以及后面附着的、看起来颇为具体的“贪墨事由”。
周幺看得最为仔细认真,目光沉静如水,逐行逐字地扫过,仿佛要将每一个信息都刻入脑中,不漏过任何一丝可疑的细节。
朱冉和陈扬也凝神细看,眉头微蹙,不时交换一个若有所思的眼神。
只有吴率教,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牛眼,瞅着那纸上密密麻麻如同蚂蚁爬的字迹,简直如同看无字天书一般,急得抓耳挠腮,浑身不自在,最后终于忍不住瓮声瓮气地嘟囔抱怨起来。
“哎呀呀!这写的都是啥跟啥嘛!净欺负俺老吴是个粗人,不认识这些曲里拐弯的破字!公子,老周,你们谁行行好,给俺念念,这上头写的都是些啥鸟人?又都犯了啥掉脑袋的破事儿?”
苏凌看着他这焦急的模样,不由笑了笑,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道:“大老吴莫急,稍后自会说与你听。”
待周幺、朱冉、陈扬三人都反复看了两遍,抬起头来,苏凌才环视众人,开口问道:“都看得差不多了吧?说说看,对这份大鸿胪‘慷慨’相赠的名单,有何看法?”
陈扬最先开口,他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,眼神灵活地转动着,带着市井历练出来的那种精明和敏锐。
“公子,不瞒您说,这名单......乍一看倒是像模像样,唬人得很。人数不少,二十四个,官职、罪名、事由写得有鼻子有眼,似乎挺像那么回事。”
他话锋一转,嘴角露出一丝讥诮道:“可您只要稍微仔细琢磨琢磨,就能咂摸出里面的味儿根本不对!您瞧瞧,这上头罗列的都是些什么罪过?”
“大多是收受相熟商户几匹绢帛、几盒点心的‘孝敬’;或是挪用些衙门里无关紧要的、诸如笔墨纸砚采购的小额款项,顶天了也就几十两
(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