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七十九章 桑间濮上 (第1/3页)
贾母面上僵笑着,心下不住的发苦。
先前听得那起子闲言碎语,只道她与王夫人还是一如往常那般隔空交手,老太太唾面自干,干脆权当没听见,谅王夫人也没旁的法子。
不想王夫人大权在握,气势愈发高涨,如今竟与其针尖对麦芒的斗了起来。前头早说了这内中指桑骂槐之意,因是贾母这会子实在不知如何回话。
说王夫人不对,那自个儿将宝玉养在房中算怎么回事儿?默不作声,若是将好重孙贾兰养坏了该当如何?
扫量一眼眼巴巴瞧过来的李纨……是了,还有孙媳妇李氏,没了兰哥儿在身边儿,这万一犯了忧思坏了身子骨,又如何与李守中交代?
贾母一时没了法子,只道:“太太还要管着家中事务,还有空教养兰哥儿?”
那王夫人笑着说道:“老太太也知,如今下头事儿都是凤丫头操办,我不过帮着拿个主意,又能费几个心思?”
贾母笑着颔首,忙看向凤姐儿。王熙凤心下犯难,明眼人都知道如今是太太得势,她本就要朝着王夫人靠拢,这会子跳出来横插一杠算怎么回事儿?奈何老太太点了自个儿,自个儿又不能不说话,思来想去,便只能打打太平拳。
于是就笑着说道:“太太真个儿会偷懒,尽将那些庶务丢给我来打理,自个儿躲在后头享清福。再这般我可不干了,凭什么我就不能歇一歇?”
谁知王夫人却道:“这家中上下谁都能偷懒,偏凤丫头你不能。”
言外之意,那爵位在大房,贾琏又是袭爵人,凤姐儿这个二奶奶操持家务本就在情理之中。
凤姐儿听王夫人这么一说,顿时被堵了嘴。王夫人言外之意,这荣国府来日迟早要交给凤姐儿,凤姐儿再是打太平拳也说不出什么来。
因是笑着嗔怪道:“罢罢罢,谁让这媳妇里我最小?我啊,如今就盼着宝兄弟早些时日成家,待弟妹过了门儿,我也能躲在后头享享清福。”
内中顿时笑将起来,唯独李纨就差哭出来了。
贾母又说道:“太太想教养兰哥儿,本是一桩好事。只是如今兰哥儿瞧着极为上进,孙媳妇李氏教养得极好,这甫一挪腾……是不是不大妥当?”
王夫人就笑道:“老太太怕是忘了珠哥儿。莫看我没读过书,可说起养育来,倒是有些计较。兰哥儿到了我这儿,包管教养得好好儿的。”顿了顿,又与李纨道:“你也别舍不得,兰哥儿便是到了我房里,还能不认你这个母亲?再说,也不过是每日夜里在我房里歇息,旁的时候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儿。”
李纨强忍着失魂落魄出声道:“太太,我……”
不待其说完,王夫人就抢白道:“旁的话你不说我也知道,这些年你一边厢拉扯兰哥儿,一边厢还要教导三个小姑子,想来是太过操劳了。正好趁此多歇息一些时日……我啊,也不过是一时兴起,说不得过些时日烦了便撂了挑子呢。”
贾母顺势便道:“那可说好了,若是兰哥儿不自在,还是让他回李氏房里教养。”
王夫人嗔怪道:“你们瞧瞧,老太太这是不信我能教养好兰哥儿啊。好啊,我倒是不信了,往日能教养好珠哥儿,今儿个反倒教养不好兰哥儿了?”
二人对视一眼,俱都笑声不迭。凤姐儿面上噙着笑,搭眼去瞧李纨,便见其面色凄苦,几次张口欲言,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。
孝道大于天,婆婆王夫人开了口,她这孀居的儿媳又能说出什么来?
其后荣庆堂中笑语晏晏,再不曾提及此事。李纨自是失魂落魄,恍惚之下只觉兰哥儿离自个儿而去,直到丫鬟素云略略推搡,才见早有丫鬟取了食盒来,王夫人等正起身告退。
李纨跟着起身,一并施礼告退,起身之际又瞧了眼贾母。老太太只蹙眉叹息一声儿,一切尽在不言中,显是此番也无能为力。
李纨顿时悲愤欲绝,好似行尸走肉般任凭两个丫鬟搀扶着出了荣庆堂,待进得大观园里,素云便道:“奶奶须得撑住,没听老太太说嘛,若是兰哥儿有个闪失,回头儿还是奶奶自个儿教养。”
碧月也道:“此事容易,不若让兰哥儿故意落下功课,到时候老太太拿了由头,此事不就解了?”
李纨早已红了眼圈儿,只噙泪摇头不已,道:“不可,不可啊。”
一则怕贾兰年岁小,再因此荒疏了功课,从此泯然众人;二则怕王夫人果然下了毒手,若兰哥儿真有个闪失,也不消折损了性命,只消伤了脸面,来日哪里还有前程?
素云、碧月两个又计较一番,左思右想都不大妥当,那素云便道:“奶奶何不去寻了远大爷问计?”
李纨兀自摇头,她这会子心下悲凉,只觉自个儿是不祥之人,几次三番拖累陈斯远,前一回还险些害了其性命,至今伤势未愈……如今哪里还敢劳烦他?
再者,李纨心下对其有了念想,自是不想让陈斯远瞧见自个儿这般狼狈的模样。她想着与其互为知己,发乎情、止乎礼,而非是现在这般事事依赖,好似有所企图一般。
素云不知李纨心思,只急切道:“奶奶这会子还顾虑什么?若不寻远大爷讨个主意,说不得明儿个兰哥儿便被太太接去房里了!”
碧月也道:“是极!再说也不用远大爷做什么,不过动动嘴的事儿,想来也不会耽搁伤势。”
素云就道:“你且扶着奶奶先回去,我往清堂茅舍走一趟。”
说罢撇开李纨,扭身便往清堂茅舍而去。那李纨扭身探出手,张张口却到底不曾说什么。
碧月扶着李纨道:“奶奶,先回吧……过会子还不知如何与兰哥儿说呢。”
李纨闷声点头,蹙眉缓步而行,心中七上八下,既盼着陈斯远果然有主意扭转局势,又生怕此番又拖累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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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提李纨心事重重回返稻香村,却说刻下清堂茅舍里,香菱、五儿两个正小心翼翼地为陈斯远更换纱布。
外间只邢夫人领着两个丫鬟在等候,那邢夫人隔着纱幕扫量一眼,顿时暗吞口水。因着小贼受了伤,邢夫人可是好些时日不知肉味儿了。
身旁条儿偷眼观量,苗儿则瘪嘴气闷不已,时不时扫量一眼内中拄着拐杖的红玉,心下自是恨得咬牙切齿。
本待趁着此间短了丫鬟,苗儿顺势便长居此地,谁知才来两三日,那红玉便拖着伤腿急吼吼的回了来。方才条儿那小蹄子又一番挑唆,邢夫人便命其仍回东跨院。
“好了,大爷肩头重新结痂,看来那青霉果然有效用!”
邢夫人闻声兜转进梢间里,笑着道:“阿弥陀佛,可算是好转了。哥儿若是再不好,我都要求着大老爷去请了御医来了。”
陈斯远笑着道:“劳烦姨妈挂心了。”
香菱挪了凳子来,邢夫人顺势落座,笑着道:“我不挂心、劳烦,又有谁挂心、劳烦?你这般说话就是没良心。”
陈斯远笑着没言语。邢夫人又问:“今儿个都谁来瞧过了?”
一旁的红玉道:“回大太太,就宝姑娘、表姑娘来了一遭,不过坐了一会子便走了。倒是下晌时四姑娘待了好半晌,还学了一支曲子呢。”
邢夫人道:“珠哥儿媳妇没打发人来?”
红玉摇头道:“大奶奶又要照看兰哥儿,又要顾着三位姑娘,想来前些时日极为劳累。听闻大爷好了,隔日就不送食盒了。”
邢夫人心下稍安,只觉自个儿想多了,那李纨素来槁木死灰一样,又岂会与小贼有染?
正思量间,外间芸香嚷道:“大爷,素云姐姐来了!”
莫说是邢夫人,便是陈斯远都愕然不已。这李纨好几日不曾送食盒来,怎么又打发素云来送了?
眼见邢夫人目光狐疑,陈斯远便道:“许是有什么事儿?”
话音落下,香菱便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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