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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23、一刀斩断功名路(上)

    223、一刀斩断功名路(上) (第3/3页)

    "夜聚于天,昼润于地,生死皆作江河眼。"

    一老一少缓缓远去。

    班临、旬彰、季甫、东莱四位先生在后面跟着。

    一位教谕先生抬起头,颤声问道:“四位先生,老山长他——”

    班临涩声道:“开始准备后事吧。”

    夜色中,有年轻的学子忍不住啜泣出声。

    哭声越来越多,走出后院的桓应隐隐听见了,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老先生想说些什么。

    只是到最后,却疲惫摇了摇头:“走不动了,扶我去前面坐一坐吧,看天色,日头快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崔岘搀扶着他,二人在洗墨池旁的廊亭坐下。

    远处,群山峰峦叠嶂,天边逐渐泛白。

    风呼呼倒灌。

    吹得桓应一双眼睛眯起来。

    但他却舍不得眨眼,就这样一直看着,看着。

    许久后。

    红霞升腾,云雾翻滚。

    一轮红日破空而出。

    桓应露出满足的笑,指着那红日道:“你瞧这日头,像不像刚磕进油锅里的鸡蛋,真好看呐。”

    崔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赞同道:“像。老先生想吃鸡蛋了?那我们去……”

    桓应看着他笑:“来不及了。”

    崔岘的眼睛霎时便红了。

    “好孩子,莫哭。”

    “老夫先去下面占个座,百年后等你来讲学——记得带《尚书》新注,那边的老家伙们,怕还抱着郑玄本打盹呢。”

    这位活了82岁的老儒,谈及生死,格外淡然。

    他艰难伸出手,揉了揉崔岘的额角,笑眯眯道:“鸡蛋,老夫便不吃了。”

    “日后要是见百姓灶冷,就把你那一身本事,化作柴火,添进人间灶膛。”

    “好让老夫下去了,有底气拉着郑康成理论:注经千卷,可曾让半个饿殍吃上热窝头?”

    红日初升,霞光四溢。

    崔岘坐在廊亭一侧,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桓应,陪伴这位老人,等待死亡。

    这一幕很残酷,又很震撼。

    向来能言善辩的他,此刻甚至接不上话,只能无力攥住桓应的手,以作安慰。

    听他絮絮叨叨说话。

    “老夫很是遗憾,你那《诗集传》,我只看了半部。但,半部就好,半部就好啊,人生在世不称意,有些遗憾,刚刚好。”

    “昨日在辩经台上,你说,天理昭昭,本自具于灵台。”

    “说的真好。”

    “以后下去了,我就用你这番话,替自己开脱吧。”

    开脱?

    崔岘猛然意识到了什么,他攥紧桓应的手,正欲开口。

    是他疏忽了!

    说到底,桓应终究是古文经学派出身。

    纵然力排众议,承认《尚书》有错,传山长之位于崔岘,甚至不惜将岳麓系拱手相托,也要助崔岘掀起一场新的儒学风暴,为‘王朝续命’。

    可他终究受孔孟束缚。

    读了一辈子圣贤书,一辈子恪守经学,最后却支持‘离经叛道’的新学改革。

    纵然是桓应,也是会惶恐的啊!

    “不,不是你的错,好孩子,莫要说了。”

    桓应艰难摇了摇头,声音气若游丝,眼神逐渐涣散,艰难道:“素王在前……朽骨惶惶……”

    “焚郑注以启新学,岂非……以述为作?”

    “他日身赴九原……倘若我有资格去到那里的话。”

    “当执《礼》经请罪……还是奉《易》变求恕……”

    “恐负洙泗……不敢、言勇……”

    这一刻,崔岘被震撼到头皮发麻。

    一位被困在古文经学里的老儒,不惜‘背弃圣贤、刺孟问孔’,燃烧自我,为他铺就了一条新学之路。

    那,桓应究竟是打破了圣贤桎梏。

    还是被套上了新的枷锁?

    知行,终难合一啊!

    崔岘深吸一口气,急急道:“桓公,您——桓公?”

    但,桓应听不到了。

    在说完那番堪称摄人心魄的请罪求恕话语后,他追随圣人而去,羽化归西。

    岳麓山长桓应,就此与岳麓长眠。

    享年,82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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