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人虽死魂未消(四) (第2/3页)
他虚无的身体。
“找到了!” 林小满的眼睛亮了,她抽出那几本抄本,惊喜地翻看着,“原来在这里…… 谢谢覃老师。”
她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架轻声说了句谢谢,然后抱着书回到座位,脸上重新有了笑容。
覃琰悬在半空,忽然觉得,自己这缕残魂赖在这里,或许并非毫无意义。
日子像馆里的时钟一样,不紧不慢地走着。覃琰渐渐习惯了这种透明的存在。他不再试图与人交流,只是默默观察着图书馆的一切,像一个尽职的守夜人。
他看着小张慢慢熟悉工作,虽然还是会犯些小错,但已经能准确报出大部分书籍的位置。他看着新来的实习生小李对读者很有耐心,只是偶尔会对着古籍上的异体字皱眉头。他看着馆长在会上叹气,说老馆设施陈旧,上级有意要把古籍部搬到新馆,但新馆的恒温恒湿设备还没到位,怕损伤了那些老伙计。
覃琰最在意的,还是那些书。尤其是那些带着他体温和记忆的书。
三楼西南角有一个不起眼的铁柜,钥匙只有他和馆长有。里面放着一些 “问题书籍”—— 有的是线装书脱了线,有的是民国平装书的书脊开裂,有的是外文旧书的扉页缺了角。覃琰生前总利用午休时间修补这些书,他有一套珍藏的工具:骨胶、糨糊、细麻绳、薄如蝉翼的桑皮纸,还有一把磨得锃亮的小锥子。他修书时极其专注,连呼吸都放轻,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。
现在,那个铁柜的门经常敞开着,里面的书堆得越来越多。小张和小李都试过修补,但要么用的胶水太稠,把书页粘在了一起;要么用的线太粗,戳破了脆弱的纸页。有一次,小李甚至把一本民国时期的《人间词话》的封面粘反了,覃琰看得心疼,在旁边转了整整一下午。
他开始尝试用自己的方式 “修补”。他发现,当他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破损的书页上时,指尖会散发出一种极淡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。这种暖意似乎能让纸张的纤维变得稍微柔软一些,让脱开的线脚更容易对齐。
有一次,小张正在修补一本清代的诗集,书页中间裂开了一道大口子,他用糨糊涂了半天,还是没法让两边平整地粘在一起。覃琰飘过去,凝神看着那道裂缝,想象着自己生前是如何用指尖轻轻抚平纸页,如何一点点涂抹糨糊,如何用重物压平等待干燥。
就在这时,小张忽然 “咦” 了一声。他发现刚才还倔强地翘着的纸边,竟然自己慢慢舒展开了,像被无形的手抚平。他赶紧趁机把书页对齐,压上镇纸,嘴里念叨着:“奇了怪了,这纸还挺懂事。”
覃琰松了口气,感觉自己的 “身体” 似乎更凝实了一些。
除了修书,他还有一桩未了的心事 —— 那部《清人别集叙录》。
这是他晚年开始整理的一个私人项目。他花了十年时间,翻阅了馆里收藏的近千种清人别集,记录下每种版本的刊刻时间、藏家题跋、内容异同,打算汇编成一部叙录,为研究者提供方便。书稿已经完成了大半,就放在他以前办公室的抽屉里,用一个牛皮纸袋装着,上面写着 “覃记” 两个字。
他死得突然,这稿子便成了未竟之业。
他看到馆长来他办公室整理遗物时,拿起那个牛皮纸袋,叹了口气,递给了古籍研究所的老陈:“老覃一辈子就琢磨这个,你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让它出版。”
老陈翻了翻稿子,眉头越皱越紧:“字迹有点潦草,好多地方只有他自己看得懂的符号,而且…… 有些引用的版本,我得去核对一下。”
老陈来过几次图书馆,每次都抱着厚厚的书稿,在古籍部查资料。但他显然对图书馆的布局不如覃琰熟悉,常常在书架间转来转去,找不到需要的书。
“在北架十二列,第三层,和《四库全书》的别集类挨着。” 覃琰在他耳边 “说”。
老陈像是听到了什么,愣了一下,真的走向了北架十二列,果然找到了那本书。
“在《曝书亭集》的夹页里,有张我抄的校勘记。”
老陈翻开《曝书亭集》,果然从里面掉出一张泛黄的便签纸,上面是覃琰清秀的字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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