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惊变 (第3/3页)
落魂寨,正在经历一场百年未遇的灭顶之灾!能否逃出生天,只在须臾之间!
突然!
“轰——咔啦啦——!!!”
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胆俱裂、灵魂出窍的巨响!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最深处,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压!
紧接着,是无数巨大岩石相互撞击、滚落、摩擦发出的刺耳尖啸!是粗壮树木被硬生生撕裂、折断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可怕呻吟!这声音并非来自洪水方向,而是从寨子后方那陡峭的山崖——祠堂所在的方向!
脚下的大地,如同被巨人狠狠踹了一脚,剧烈地、疯狂地颤抖起来!比刚才那震耳欲聋的炸雷更加恐怖百倍!院坝里的泥水被震得跳跃翻滚!林家吊脚楼的木板墙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呻吟!
“山……山崩了!!!老天爷啊!!!”
一个离山崖方向较近的寨民,发出魂飞魄散、完全变调的尖叫!那声音里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!
所有正在艰难跋涉、哭喊奔逃的人,动作瞬间僵死!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!无数双惊恐万状、充满绝望的眼睛,齐刷刷地、本能地望向那恐怖声音的来源——
祠堂!那是祠堂所在的方向啊!
祠堂!
供奉着林家列祖列宗灵位,香火不断的神圣之地!更是存放着维系整个林家诡异传承命脉的——那枚被视为禁忌与力量象征的引魂骨铃!那几卷用古老兽皮硝制、其上记载着神秘符文与禁忌之术、几乎一碰就要散架的术法皮卷!它就建在那片陡峭山崖下唯一的一小块平地上!此刻,正被崩塌的山体笼罩!
“祠堂!祠堂要塌了!!!”
一个刚从祠堂坡方向连滚带爬逃过来的寨民,脸上毫无血色,如同见了最凶恶的厉鬼,他指着山崖方向,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枯叶,声音嘶哑破碎,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:“山……山崖裂开了!好……好大一条缝!黑的!像……像张开的鬼嘴!石头……石头像下雨一样往下砸!砰砰砰!祠堂……祠堂的顶……塌了一半了!瓦片木头……全砸下来了!我的天呀!!!完了!全完了!!”他语无伦次,最后发出一声崩溃的哭嚎。
这句话,如同九霄之上劈下的最狂暴的一道紫电惊雷!带着毁灭性的力量,狠狠劈在林雾的头顶!
轰!
她的脸,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!比暴雨冲刷过无数遍的惨白石板还要骇人!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,仿佛被一柄无形的万钧巨锤狠狠砸中胸口!眼前猛地一黑,金星乱冒!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刺骨的手死死攥住,停止了跳动!
祠堂!骨铃!皮卷!
这三个词在她脑中轰然炸响!那不仅仅是几间屋子和几件器物!那是林家存在的根!是祖母耗尽一生心血、背负沉重枷锁也要守护的东西!是阿爹阿娘在时,就无数次在她耳边严厉告诫、必须以性命相护、绝不可有失的传承命脉!
没有了它们……林家……还是那个神秘的、背负着“送骨”宿命的林家吗?那些代代相传、令人恐惧又敬畏的禁忌力量,那些深埋在血脉里的沉重责任……还有存在的意义吗?它们若毁于一旦,林家的“根”就断了!她不敢想!巨大的恐惧,混合着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、被强行烙印下的、近乎本能的责任感,像两条冰冷滑腻、带着剧毒的巨蟒,瞬间死死缠紧了她的心脏!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!
“不行!!”
这两个字,带着血腥味,带着灵魂撕裂般的决绝,几乎是从她紧咬的牙关中生生挤出来的!她的眼睛,在极致的恐惧和责任的压迫下,猛地爆发出骇人的、近乎疯狂的光芒!死死地、一瞬不瞬地钉在祠堂方向!那眼神深处燃烧的火焰,竟与祖母盛怒时如出一辙!冰冷!锐利!带着不顾一切的毁灭气息!
“阿雾!你干什么?!!”
石磊刚将一个吓傻了的孩子塞到他母亲怀里,回头就看到林雾像疯魔了一般!她猛地一挣,竟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,瞬间挣脱了祖母因震惊而下意识再次伸出的手!祖母一个踉跄,差点摔倒!而林雾,像一道投向毁灭深渊的蓝色幽魂,朝着正在崩塌的祠堂方向,一头扎进了狂暴肆虐的雨幕!没有丝毫犹豫!没有丝毫回头!
“回来!!!你给我回来!!!!”
祖母的嘶吼带着前所未有的、撕心裂肺的惊恐和绝望!拐杖被她重重顿在地上,发出沉闷的哀鸣!但这声音,瞬间被又一道撕裂天幕的惨白闪电和紧随其后、仿佛要将整个山峦劈碎的炸雷吞没!被那山体持续不断崩裂的、如同大地哀嚎的恐怖巨响彻底掩盖!
石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瞬间冻结了全身血液!他目眦欲裂!大脑一片空白!身体的本能快过了思考!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、混杂着恐惧与心碎的嘶吼:“阿雾!危险!快回来!!!”拔腿就追!泥浆在他脚下疯狂飞溅!
晚了!太晚了!
林雾那抹纤细、决绝的靛蓝色身影,像一颗投向地狱熔炉的流星,带着一去不返的悲壮!单薄!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!瞬间就被倾盆而下的暴雨和因山崩而弥漫升腾、更加浓重粘稠的山雾彻底吞噬!消失在那片正被巨石滚落、烟尘弥漫、如同末日炼狱般的恐怖阴影笼罩的区域!
“阿雾——!!!!”
石磊的嘶吼带着撕裂声带的哭腔,如同濒死孤狼的哀嚎!他拼命加快脚步,泥水四溅,高大的身躯爆发出全部潜能,向着那片吞噬了他心爱之人的死亡绝地,绝望地狂奔!每一步都像踏在烧红的烙铁上!
祖母僵立在原地,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魂魄。冰冷的雨水顺着她沟壑纵横、如同枯树皮般的脸颊疯狂流淌。她死死盯着林雾消失的方向,枯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筛糠般剧烈颤抖。握着拐杖的那只手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,泛出一种死寂的惨白。浑浊的老眼里,那常年累积的冰冷、严厉、疲惫……第一次被一种纯粹的、深入骨髓的恐惧彻底取代!那是一种比面对滔天洪水、比面对地裂山崩更深沉、更彻底的恐惧——源自血脉断绝、传承尽毁的终极绝望!
祠堂!骨铃!皮卷!还有她唯一的、刚刚成年的孙女!都陷在了那片正在被山神怒火彻底摧毁的绝地!
完了吗?一切都完了吗?这个冰冷彻骨的念头,像一根淬了剧毒的冰锥,狠狠扎进她早已千疮百孔、行将就木的心脏!
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,干裂的唇瓣翕动,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只有无边的冰冷和死寂的绝望,伴随着砸在身上、如同冰雹般刺痛的暴雨,将她佝偻的身影彻底淹没,打落尘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