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语破危局 (第2/3页)
一丝不苟,唯有腰间那柄鲨鱼皮鞘的短刀,在熹微的晨光中,反射出一点内敛而冷硬的光泽。他手中,紧握着一卷明黄色的绸缎——圣旨。
在他身后半步,紧跟着李易。少年显然还未完全从巨大的冲击和一夜未眠的紧张中平复下来,脸色有些苍白,眼下一圈淡淡的青影。
但他努力挺直了单薄的脊背,眼神紧随着刘老五,里面有紧张,有兴奋,更有一种初担重任的决然。他身上换了一套崭新的墨绿色捕快公服,尺寸略大,衬得他身形越发瘦削,却也凭空添了几分沉稳。
一队精悍的缇骑已在宫门外肃立多时。人人腰挎长刀,背负劲弓,甲胄在晨光中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,胯下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,不安地打着响鼻,喷出团团白气。
刘老五在宫门前石阶上站定,目光缓缓扫过这支即将随他远赴西境的精锐,最后落在身旁的李易身上。他没有说话,只是将那卷沉重的圣旨,郑重地递了过去。
李易双手微颤,恭敬地接过,冰冷的绸缎触感让他精神一凛。
“代天巡狩,西境诸事,便宜行事!”刘老五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,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,“上察边将忠勤,下访黎庶疾苦。凡有碍国体、动摇边陲者——”
他顿了顿,眼神锐利如刀,“无论品阶,皆可先斩后奏!”
最后四个字,字字如铁,砸在冰冷的晨风里。
缇骑们腰杆挺得更直,眼神肃杀。李易只觉得手中的圣旨重逾千斤,一股滚烫的血气直冲顶门。
“上马!”刘老五不再多言,利落地翻身上了一匹神骏的黑马。
蹄声骤起,如一阵急促的鼓点,敲碎了皇城根清晨的寂静。
墨绿公服的李易紧紧跟在藏青官袍的刘老五身后,汇入滚滚铁流,向着西方,向着那片被风沙与未知笼罩的边陲重镇——铁门关,绝尘而去。
十数日后。
西境的风沙比京城传闻的更加暴虐。
铁门关将军府邸那巍峨的朱漆大门前,两尊巨大的石狻猊被风沙打磨得棱角模糊,兽瞳空洞地望着黄蒙蒙的天空。门楣上高悬的“镇西虎威”鎏金大匾,在弥漫的沙尘中也显得有些黯淡。
将军府内,气氛却与门外的肃杀截然不同。炭火烧得极旺,暖意融融,甚至有些燥热。空气中飘荡着浓烈的酒气、烤肉的焦香以及一种名贵香料混合的、略显甜腻的气息。丝竹管弦之声靡靡,透过厚重的门帘隐约传来。
李易紧跟在刘老五身后半步,踏入这间极其宽敞、装饰堪称奢华的花厅。脚下是厚实柔软的西域绒毯,踩上去悄无声息。
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厅内:两侧侍立着十余名顶盔贯甲的亲卫,个个身材魁梧,面色冷硬如铁铸,手按腰刀刀柄,眼神锐利如鹰隼,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进来的钦差一行,那目光中带着审视,更带着一种毫不退让的剽悍与野性。
厅内暖热,他们甲胄上却仿佛还凝结着关外带来的寒气。
厅堂最深处,主位之上,端坐一人。他并未着全副甲胄,只穿了一身玄色锦袍,领口袖口滚着繁复的金线虎纹。
身躯异常魁伟,如同半截铁塔,将那张宽大的紫檀木虎头椅塞得满满当当。他便是这西境真正的掌控者,镇西大将——虎威。
虎威一手随意地搭在铺着完整斑斓白虎皮的宽大扶手上,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那冰冷光滑的虎皮。
另一只手,则握着一个赤金打造、镶嵌着硕大宝石的酒杯。
他面容粗犷,虬髯戟张,鼻梁高挺,一双虎目半开半阖,似在假寐,又似在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来人。
他并未起身,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,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刘老五和李易,那目光里没有多少对钦差的敬畏,反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种深藏于骨子里的、不容置疑的掌控感。
“钦差大人,”虎威的声音响起,低沉浑厚,如同闷雷滚过大厅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和浓重的西境口音,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,“千里迢迢,风尘仆仆,辛苦了。”
他举了举手中沉重的金杯,脸上挤出一丝毫无温度的笑意,算是见礼,“西境苦寒,比不得京城繁华。末将这里,也只有些粗陋的酒肉,怠慢了。”
刘老五神色平静,微微拱手还礼:“虎威将军镇守国门,劳苦功高。本官奉旨西巡,职责所在,不敢言苦。”他的目光沉静地与虎威那半开半阖的虎目对上,不卑不亢。
“奉旨西巡……好,好。”虎威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,喉结滚动,发出咕咚一声响。他随手将空杯递给旁边侍立的亲卫,那只摩挲着白虎皮的大手停了下来,粗壮的指关节微微凸起。
他身体微微前倾,巨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,目光变得锐利,紧紧锁住刘老五:“只是不知,陛下此番……是忧心西境不稳?还是……信不过我虎威,守不住这道铁门关?”
他声音不高,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,砸在铺着厚毯的地面上,也砸在厅内每一个人的心头。侍立的亲卫们,按着刀柄的手似乎又紧了几分,指节泛白。靡靡的丝竹声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止,花厅里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门外隐约的风沙呜咽。
气氛骤然绷紧,如拉满的弓弦。
刘老五迎着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,脸上依旧看不出波澜,只是那沉静如古井的眼眸深处,锐光一闪而逝。
他缓缓开口,声音不高,却异常清晰,穿透了令人窒息的寂静:
“将军多虑了。陛下深知将军戍边辛劳,国之干城。此番西巡,一为体察边情,抚慰将士;二为……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虎威身后杀气腾腾的亲卫,最终落回虎威脸上,“代陛下问将军一句,蒲甘若亡,铁门关外,将军欲守至何处?”
“守至何处?”虎威闻言,浓眉猛地一轩,虬髯似乎都根根炸起。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如虎啸般的低哼,庞大的身躯微微后仰,靠回那张铺着白虎皮的巨大座椅中。宽厚的手掌重重拍在冰冷的虎头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脆响。
他虎目圆睁,一股睥睨纵横的狂傲之气勃然而发,声音陡然拔高,震得花厅梁上的微尘簌簌落下:“钦差大人!你替我回禀陛下!”
他抬手,粗壮的食指带着千钧之力,猛地指向厅外风沙漫卷的方向,仿佛要戳破那厚重的墙壁,直指关外苍茫大地。
“西境的事,自有末将担着!这道铁门关——”他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,斩钉截铁,“便是天塌下来,有我虎威在,它也塌不了!只要末将一息尚存,关外那些红毛鬼子的脚,就休想踏进关内半步!一寸山河,一寸血!末将和麾下儿郎,寸土不让!”
话语掷地有声,带着铁与血的腥气,在奢华而紧绷的花厅内轰然回荡。
两侧的亲卫如同受到无形的感召,齐刷刷挺直腰背,甲叶发出铿然脆响,眼神炽热而决绝,死死盯着钦差一行,一股惨烈的沙场气息瞬间弥漫开来,压过了暖炉的燥热和残留的酒气。
刘老五静静地听着,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。当虎威那“寸土不让”的余音还在梁间萦绕时,他微微颔首,只说了两个字:
“甚好。”
再无他言。
花厅内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。虎威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,他死死盯着刘老五,似乎想从那平静无波的面容上,窥探出这两个字背后真正的分量。
暖炉里的炭火噼啪爆开一点火星,在这极致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轰隆——!!!”
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,仿佛从遥远的地心深处传来,又像是九天之上炸开了万钧雷霆!这声音穿透了厚重的将军府墙壁,穿透了弥漫的风沙,带着一种毁灭性的震荡波,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!
整个花厅都为之猛地一震!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**,几案上的杯盏“叮当”乱跳,赤金酒杯滚落在地毯上。暖炉里的炭灰被震得腾起一团烟雾。
虎威脸上那狂傲的表情瞬间凝固,猛地从虎皮大椅上弹起,虬髯戟张,厉声喝道:“怎么回事?!”
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连滚带爬地撞开厅门,扑倒在厚厚的地毯上,声音嘶哑破裂,带着无尽的惊恐:“报——将军!蒲甘……蒲甘王都……完了!”
他抬起血污遍布的脸,眼中只剩下绝望的灰烬:“英列……六十六艘铁甲巨舰……炮火连天……城墙……塌了!王宫……陷落了!蒲甘王……他……他被……”
斥候的声音戛然而止,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,头一歪,气绝身亡。他最后那惊恐扭曲的表情,凝固在脸上,成了对那毁灭一幕无声的控诉。
花厅内,死一般的寂静。只有那远处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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