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椒田里的誓言 (第3/3页)
混混全都傻了眼,张着嘴,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远处老槐树下,隐约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呼和议论。连躲在自家院墙后探头探脑的几个老农,都惊得忘了收回目光。
李小武抱着那个冰冷的陶罐,站在滚烫的荒地中央,站在沉默的界碑石旁。阳光将他挺直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投在满是砂礓石的地面上。
誓言的回音似乎还在空旷的河滩上震荡,而那个深埋地下、不知来历的古老陶罐,正静静地躺在他脚边,像一枚刚刚出土的、指向未知命运的冰冷钥匙。
夕阳的余晖将土坯房的影子拉得斜长,像几道沉重的墨痕涂抹在院子里。李小武将那个沾满泥土、冰凉沉重的陶罐小心翼翼放在自己房间唯一的一张破旧书桌上。
昏黄的灯光下,陶罐表面的螺旋纹路和模糊刻痕显得更加神秘莫测。他用湿布一点点擦拭着罐身,指尖能清晰感受到泥土下那坚硬、冰冷的质感,以及岁月侵蚀留下的细微凹凸。封口的泥层异常坚硬,混合着草茎,牢牢地密封着罐口,仿佛守护着一个沉睡千年的秘密。
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。母亲王秀兰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,迟疑地站在门口。她的眼睛红肿着,显然哭过,脸上交织着担忧、心疼和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。她看着儿子专注擦拭陶罐的背影,看着灯光下他缠着绷带的手和额角未干的汗迹,嘴唇蠕动了几下,最终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,把面条轻轻放在门边的矮凳上。
“趁热吃……”声音细若蚊呐,带着浓重的鼻音。说完,她又默默地退了出去,轻轻带上了房门。
李小武看着那碗放在阴影里的面条,热气在昏暗中袅袅上升。他没有动,只是把目光重新投向眼前的陶罐。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罐身上一道较深的刻痕——那似乎是一个扭曲的符号,有点像火焰,又有点像某种蜷曲的藤蔓。
这个罐子里到底装着什么?是谁埋下的?又为何埋在这片被视为禁忌的荒地深处?它和自己赌上一切的辣椒种植,会有什么关联?一个个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思绪。
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,混杂着白日里积攒的亢奋、愤怒和巨大的压力。他草草扒了几口已经微凉的面条,食不知味。简单洗漱后,他吹熄了油灯,和衣倒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。窗外的月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破洞,在地面上投下一小块惨白的光斑。
不知过了多久,半梦半醒之间,一阵极其轻微的、仿佛指甲刮擦陶土的“沙沙”声,断断续续地钻入李小武的耳膜。
他猛地惊醒,心脏在黑暗中剧烈地跳动!屏住呼吸,凝神细听。
房间里一片死寂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。
是幻觉?还是风吹动什么东西?
他刚想松口气,那“沙沙”声又响了起来!这一次更加清晰!仿佛……就来自书桌上的那个陶罐内部!像是有细小的、坚硬的东西在里面滚动、摩擦着内壁!
李小武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!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!他猛地坐起身,瞪大眼睛,死死盯向书桌的方向!
黑暗中,那个陶罐只是一个模糊的、敦实的轮廓。但李小武却感觉那罐口仿佛正对着他,像一个无声咧开的、充满嘲弄的嘴巴。那诡异的“沙沙”声时断时续,如同幽灵的低语,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瘆人。
他想起了母亲惊恐的劝阻——“那地邪性!底下埋着不干净的东西!”想起了赵二虎那句恶意的调侃——“破罐子?别是哪个死鬼的骨灰坛子吧?”一股冰冷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他,让他几乎无法呼吸!
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颤抖着手摸到枕边的手电筒。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找回了一丝理智。他深吸一口气,猛地按亮手电!
一道刺眼的光柱瞬间撕裂黑暗,精准地打在那只深褐色的陶罐上!
光线下,陶罐静静地立在书桌上,表面布满螺旋纹路和刻痕,封口的泥层完好无损。刚才那诡异的“沙沙”声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李小武举着手电,光柱在陶罐上停留了很久,心脏依然在胸腔里狂跳。他慢慢站起身,一步一步,极其缓慢地靠近书桌。手电光在陶罐表面仔细扫过每一个角落,罐身冰冷,毫无异样。
难道……真的是自己太累,出现了幻听?
他犹豫着,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,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探究,轻轻敲了敲那冰凉坚硬的罐壁。
“叩、叩。”
声音沉闷而短促,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。
就在他敲击的瞬间,那诡异的“沙沙”声竟然再次响了起来!而且更加清晰、更加密集!仿佛罐子里有无数细小的活物,被他的敲击声惊动,正在疯狂地骚动、爬行、撞击着内壁!
“嘶——”
李小武倒抽一口冷气,触电般缩回手,手电筒“啪嗒”一声掉在桌上,光柱胡乱地滚动着,房间里光影摇曳,如同鬼影幢幢!
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!他死死盯着那个在晃动光影中仿佛在微微颤动的陶罐,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!这罐子里……到底封着什么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