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八章 雪融春晓 (第1/3页)
奢华的新婚套房内,喜庆的装饰尚未撤去,空气中还残留着香槟和香水的甜腻气息。
林薇已经换下了沉重的婚纱,穿着一身昂贵的丝绸睡袍,但她脸上的表情却与这温馨的氛围格格不入。
她的目光死死锁在梳妆台上那个柳条编的婚书礼盒上。
做工无可挑剔,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,每一根柳条都仿佛诉说着匠心与祝福。这礼物本身,堪称艺术品。
但在林薇眼里,它一文不值。
她脑海里闪过婚礼上的场景:
她这边的亲友中那位母亲极力想讨好的收藏家王夫人,对柳青的礼物赞不绝口,甚至盖过了对她那些名牌礼物的评价。
陈琛那边的亲友中,他那帮同学都在夸柳青。
“看人家柳青,这才是真有心思、有底蕴的礼物”
“比那些只会砸钱的强多了”。
“心思?底蕴?呵!”
林薇冷笑一声,胸腔被一股无名火填满。她感觉柳青送这个破玩意儿,根本就是在故意羞辱她,暗示她庸俗、没文化,不配用钱来衡量情谊。
这个前女友就是来示威的!
她猛地抓起那件柳编,触手是精心打磨后的光滑,但这触感只让她更觉厌恶。
她狠狠地将礼物摔在铺着地毯的地上!
“啪!”一声不算清脆的闷响。看似不结实的东西居然没有变形。
林薇抬起脚,红色小皮靴带着十足的恨意,狠狠地踩了上去!一脚,两脚,三脚……
“让你显摆!让你装清高!谁稀罕你的破东西!”
她一边踩,一边从牙缝里挤出低低的咒骂,姣好的面容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。
很快,那件被很多宾客交口称赞的艺术品,变成了一堆散乱的柳条碎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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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,酒店后勤通道的垃圾集中处。
一只保养得宜、戴着翡翠戒指的手,小心地拨开废弃的餐巾和果皮,将那个已经变形开裂的柳编婚书盒取了出来。
王夫人就着昏暗的灯光,仔细审视着手中的残件。
即使破损严重,那在月光下隐隐流动的丝纹、精巧绝伦的合欢结构,以及制作人刻意保留的柳树皮原始肌理,都让她这个见惯了奇珍异宝的老收藏家心动不已。
“暴殄天物啊……”
她轻声叹息,对身边的助理说,
“快,去找个稳妥的盒子来。再立刻去查,做这个的柳青师傅,住在清河镇具体什么地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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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越下越大了。柳青坐在堂屋炉边,心不在焉地拨着炭火。
爷爷已经睡下,她却毫无睡意。白天强撑的从容早已褪去,心里只剩下淡淡的涩然。那份礼物,终究是错付了。
突然,院外传来汽车引擎声,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。
这么晚了,会是谁?柳青疑惑地起身开门。
门外站着一位气质雍容的女士,约莫六十岁年纪,穿着墨绿色旗袍外套着厚大衣,发髻一丝不苟。
她身后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,司机模样的人恭敬地站在车旁。
“请问是柳青师傅吗?”女士开口,语气温和而尊重,
“冒昧深夜打扰,我姓王,今天在陈先生的婚宴上,看到了您送的礼物。”
柳青的心一沉,是来兴师问罪的?因为那份“不吉利”的礼物?
王夫人似乎看出她的疑虑,从身后助理手中接过一个纸盒,小心地打开——正是那个被踩坏的婚书盒。
“我很抱歉看到它变成这样。”王夫人的语气充满真诚的惋惜,
“我把它从……不该待的地方带了回来。柳师傅,这是我近十年来见过最精湛、最大胆的柳编作品。它不仅是一件工艺品,更是一件行为艺术。”
柳青愣住了,完全没料到是这样的开场。
“您……不觉得它晦气?”
“晦气?”王夫人笑了,那是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,
“生命的本质就是流逝与转化,敢于用最易逝的材料去承载最恒久的祝福,这份通透和勇气,才是真正的‘匠心’。我能进去说话吗?外面有些冷。”
柳青这才反应过来,连忙将人请进堂屋,添炭倒茶。
王夫人仔细环顾简朴的堂屋,目光在墙角那些半成品柳条和工具上停留片刻,愈发欣赏。
“柳师傅,我直说了吧。我想请您修复它。费用按您的要求支付。更重要的是,”
她看向柳青,目光灼灼,“我希望能与您和您的工坊建立长期合作。”
她递过一张素雅的名片——“璞玉非遗保护基金会”。
“我们基金会致力于寻找和支持真正有生命力的民间技艺。您的‘流光柳丝’,以及您对材料季节性的理解,价值远未被发掘。我们可以提供资金、学术支持,包括建立完整的数字档案,帮助您申请更高阶的非遗认证……”
柳青听着,感觉像在做梦。白天刚被践踏的心血,晚上却被如此郑重地珍视和认可。
这时,爷爷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。老人披着衣服走出来,看了眼王夫人,又看了看桌上破损的盒子。
“修不了。”爷爷突然开口,声音沙哑却清晰,“柳编的魂,一次成型。裂了,就是裂了。”
王夫人并未生气,反而恭敬地起身:
“您就是柳明远老先生吧?久仰。您说得对,生命的裂纹无法完全弥合。但我希望的是,请柳青师傅在修复时,保留这些裂纹,用金箔或是其他材料,进行‘金缮’式的再创作。让这份伤痕,成为它历史的一部分,讲述另一个故事。”
堂屋里安静下来,只有炭火噼啪作响。柳青看着爷爷,爷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亮的光。
良久,爷爷缓缓点头:“这……倒是个法子。”
柳青看着桌上那件伤痕累累的婚书盒,在温暖的灯光下,那些裂痕仿佛真的被注入了新的生命。
她忽然明白了爷爷总说的“柳编如人”——伤疤可以成为荣耀的勋章,只要你有足够的韧性和智慧。
雪还在下,但柳青觉得,春天仿佛提前到来了。
清晨的光线透过窗棂,照在工作台上那个伤痕累累的婚书盒上。
裂缝像一道丑陋的疤痕,贯穿了精心编织的合欢纹。柳青拿着镊子和细砂纸,半晌无从下手。
“觉得无从下手?”爷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他拿起盒子,指尖抚过裂缝:“料性断了,筋脉就断了。硬修,形在了,魂也没了。”
柳青的心沉了下去。连爷爷都说修不了吗?
“但王夫人说的‘金缮’,是个路子。”爷爷话锋一转,
“不是遮掩,是让它光明正大地‘伤着’,还要伤得好看。”
这时,王夫人的车也到了。她带来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工具箱,里面是各色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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