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 直臣刘仁轨 (第3/3页)
弩等装备,作战时不仅能搭载上百名军士,还能同时发射七支射程超过1000米的巨箭,直接摧毁前方战船。此外,唐军配备的艨艟、斗舰、走舸、海鹘,不但可以让将士在船上以梯形站队迎敌,还可以利用这些战舰的特性,配合唐军独特的水师战术在不同的气候环境下发起各类突袭攻击。
而天智天皇手里的这支水师部队,其主力由当时倭国地方豪强武装临时拼凑而成。即便设有前、中、后三军,但全军上下没有垂直的指挥系统,作战时只能一窝蜂乱冲,根本无法对唐军造成致命威胁。
刘仁轨正是利用了敌军的这一弱点,以行动不便的楼船为中心,在白江口水流缓慢处构筑坚固的防御阵地,压制倭国的水师冲锋。然后再利用机动性能优越的走舸、海鹘等,对倭国水师进行左右包抄,各个击破。另外开战前唐军还根据当时的洋流、风向、降雨量等作出预判,提前准备各种火箭、火药、火球等,只等倭军靠近时就发射。
于是刹那间“烟焰涨天,海水皆赤”。刘仁轨与倭军前后鏖战四场,唐朝水师大获全胜。
倭国战败后,百济复国无望,残余势力很快土崩瓦解。而天智天皇经此一役,也不敢再抱有他是“日出处天子”的想法,而是派遣唐使赴唐朝学习先进文明,奉唐为正朔。
至于高句丽,在失去盟友百济的情况下,又坚守了六年,直到总章元年(668)才亡于唐罗联军的进攻,结束了七百多年的国运。从此朝鲜半岛进入新罗统一时代。
刘仁轨收复了百济故地后,并没有立即撤军西还。他始终没有忘记灭百济是为了更好地击败高句丽,缓解唐朝东境的边防压力。
自唐军重驻熊津起,刘仁轨便开始登记户籍,设置官署属吏,开辟道路,建设村庄,修复堤坝塘堰,救济贫困人家,鼓励农业生产,筹谋平定高句丽。
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。
留在熊津都督府善后数年之后,他又获得了从平高句丽的机会。直到总章三年(670)正月,年逾古稀的刘仁轨才获得朝廷特许回国述职。
唐朝上下向来十分看重军功,刘仁轨此番回国,摆脱了数十年怀才不遇的境遇。
看到白发苍苍的刘仁轨,唐高宗激动不已,不光热情地招呼他入阁拜相,还多次委派他改修国史、出镇吐蕃、留守长安。可此时的刘仁轨已然年老体衰,他多次向唐高宗请辞,得到的却是朝廷一而再、再而三的挽留。即便唐高宗最后同意了,过段时间还是将其返聘回朝。
有别于已经去世的李义府,刘仁轨身居高位却从不打击报复他人。
刘仁轨回朝任大司宪时,从前得罪过他的监察御史袁异式,正好官居詹事丞。在唐代,詹事丞官居六品,而大司宪则是原来的御史大夫,负责纠察百官。袁异式担心刘仁轨功成名就后会学着李义府的模样给自己小鞋穿。可他没想到,刘仁轨上任的第一天就专程找他喝酒,并向他保证,自己绝对不会做出此等事情。之后鉴于袁异式的才干,刘仁轨又将其荐升为户部郎中。
刘仁轨老而弥坚,但唐高宗却愈发病笃。
为了更好地处理政务,唐高宗很早就开始培养武皇后的理政能力。然而这位在先皇唐太宗年代就位居才人的武氏,随着年龄的增长,愈发没有了往日贤妻良母的形象,反而经常临朝处理政务,一个政治女强人——武则天呼之欲出。唐高宗病笃,武则天则“借学术之名,行干政之实”,她专门找了一群儒生编撰了一部《臣轨》,里边全是教大臣们如何效忠君上的办法,以此来提高自己在朝堂上的舆论影响力。
弘道元年(683)十二月,唐高宗驾崩,遗命皇太子李显继承皇位,史称唐中宗。在此之前,武则天以躲避关中大旱之名,将病重的唐高宗从长安移出,全家迁往洛阳居住。
作为唐朝首都,长安即便没有君主坐镇,其行政的重要性依旧不容忽视,所以武则天出发前便将偌大的长安委托给刘仁轨打理。这也是武则天摆脱刘仁轨的宰相集团以及李唐宗室影响的重要举措。
此时刘仁轨已年过八旬。虽然他不忍坐视“女主当政”,但这个时候他已然明白,自己根本无法左右唐朝的政局更迭。
光宅元年(684)二月,唐中宗李显遭武则天废黜。继承李唐基业的是李显的八弟李旦。李旦上位为唐睿宗后,唐朝“政事决于太后”,而李旦本人则成了事实上的“虚位君主”,失去行动自由。
不久,武则天以太后的身份宣布改革唐朝官制,并降唐睿宗李旦为皇嗣,请立武氏七庙、追王父祖。她的逾矩行为,一度引起唐朝勋贵们以及亲信宰相裴炎等人的集体抵制。可不知是看惯了风云变幻,还是感受尽了世事沧桑,刘仁轨并没有奋起反抗,他只默默地递交辞呈,打算离开这个曾埋没他、又曾给予他施展抱负空间的朝廷。
听闻刘仁轨要走,武则天立即派人传旨晋刘仁轨为尚书左仆射,并派自己最信任的侄子武承嗣拿着自己的亲笔信前去抚慰他,挽留他。因为她知道,以刘仁轨四朝元老的威望,这位重量级人物的去留,将直接影响自己登基的难易程度。
武则天在信中称,刘仁轨“忠贞之操,终始不渝,劲直之风,古今罕比”。
但刘仁轨早已预料到武则天会拿自己树立典型。在给武则天的回信中,他写道:“吕氏见嗤于后代,禄、产贻祸于汉朝。”很明显,刘仁轨是想借吕后乱政的典故,警示武则天不要胡来。
当然,刘仁轨此举也给自己留了条后路——那就是不直接干预武则天专权,只将矛头对准武氏外戚干政。这在武则天看来,刘仁轨不仅规劝了自己的行为,还挽救了武氏族人,于国有莫大之功。
此后,无论刘仁轨有多想辞职回家,武则天始终都是一个态度:“愿(公)以匡救为怀,无以暮年致请。”
垂拱元年(685)正月,刘仁轨病逝于长安,享年84岁。武则天闻讯,立即命在京官员依次到他家中吊祭,并准许其陪葬乾陵。
刘仁轨死后五年,武则天登基称帝。在她心中,仍希望那些有威望的大臣家族能在此刻站出来劝进。为此,她专门找到了刘仁轨之子、太子中舍人刘濬,要他带领群臣向自己劝进。结果,刘濬以刘氏子孙不食周粟为由断然拒绝,终为酷吏所杀。
刘濬被杀后,武则天做出了一个不符合她一贯酷烈作风的决定:她没有株连刘氏家族,而是“慷慨”地让刘仁轨之孙承袭家业,再续名臣之风。也许在她强悍的外表之下,对于直臣及其家族仍存有隐隐的敬畏。
也许,刘仁轨作为一面传奇的旗帜,对于活着的人们仍有深刻的意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