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七章各有稻粱谋(五) (第1/3页)
就在这骂战正酣之际,殿外石阶一串沉重踉跄脚步声,伴随着粗重喘息和变了调的呼喊:
“急报!河北八百里加急!!!”
殿内瞬间死寂,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殿门。
一名通进司官员,官帽歪斜,满面尘灰,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,嘶声力竭地重复着:“急报!中山府…中山府!”
领枢密院事蔡攸反应最快,一个箭步上前,劈手夺过那皮筒塘报。
他不敢怠慢,三步并作两步,呈至御座之下。
御座之上,这位以风流蕴藉、书画双绝闻名的帝王,正带着满脸的惶恐,待看过塘报,瞳孔骤然收缩,血色顷刻间从他那保养得宜的脸上褪尽。
“中…中山府破了!”一声惊呼。
他猛地从宽大的紫檀木御座上站起,身体剧烈晃动,带倒了案几上那只价值连城的汝窑天青釉莲花茶盏。
一声脆响,名器化作满地晶莹碎片,如同破碎的江山。
“金人!金人安敢如此!”
“蔡卿!不意金人…金人敢尔啊!”
话音未落,赵佶喉头一阵剧烈的咯咯作响,双眼翻白,“隐相”梁师成眼疾手快扑去搀扶,却见官家袍袖巧妙一拂,整个人竟从九级御阶翻滚而下。
“陛下!!!”
“官家!!!”
惊呼声、器物碰撞声、脚步声瞬间炸开。
李纲最先反应过来,他捡起急报,手指划过墨迹未干的字,那笔迹张扬得不像军情,倒像是哪个书吏急着交差的敷衍之作。
“不可能!”他猛地抬头,目光扫过众人惊愕的脸,“中山府城高池深,守将素有威名,怎么会!”
“传太医!”
“快传太医!”
殿内乱作一团。
入内内侍省都知梁师成魂飞魄散,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扶起赵佶;宰相白时中、张邦昌等人也慌忙围拢上来。
太医局的医官们被连推带搡地召进殿,一阵掐人中、灌参汤、施针灸的忙乱。
火炉里的龙涎香灰被带起的风卷起,纷纷扬扬,落在帝王沾满尘土的龙袍和群臣惊惶的脸上。
一番惊险万分的施救,赵佶终于悠悠转醒。
他面色惨白,嘴唇翕动,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,只用颤抖的手指,指向内侍捧来的澄心堂纸。梁师成慌忙奉上御笔朱砂,赵佶的手抖得厉害,朱砂在纸上游走,勉强成字:
“朕病笃,殆将不起,何以视事?”
字迹歪斜扭曲,墨迹淋漓,尤其是“笃”字,全然没有以往的大家书法。
宰相们凑上前,看清了这行字,面面相觑。
偌大的玉虚殿内,方才还如沸鼎般的争吵,此刻只剩下压抑的死寂和炭火偶尔的噼啪声。能爬到这权力金字塔尖的人物,哪一个不是历经宦海沉浮、练就了一双洞悉人心的火眼金睛?
官家这番气塞昏仆再苏醒留字的戏码,未免太过流畅,太过戏剧化。
那御座滚落时看似狼狈,动作实则巧妙避开了台阶下最尖锐的铜鹤装饰;那“病笃”的字迹虽颤,笔画深处却隐隐透着力道。
疑云如同殿外铅灰色的云层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,官家,怕是在装病吧?
然而,无人敢点破。
点破皇帝装病避敌,是何等大逆不道?
此时此刻,谁出头,谁就可能接下这烫手的山芋!
白时中眼观鼻,鼻观心,入定老僧;李邦彦低头研究着自己靴尖上的尘土;王时雍喉咙滚动,最终把话咽了回去;
大家看着地上那滩参汤渍痕,仿佛能看出花来,满殿朱紫闭口不言。
赵佶躺在临时挪来的软榻上,喘息稍定,目光在死寂的大殿中巡梭。
那眼神,虚弱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。他再次抬手,梁师成立刻会意,又奉上纸笔。朱砂笔尖悬停,赵佶气若游丝的声音打破了沉寂:
“诸卿国事,危殆至此,朕已无能为力…尔等何以教朕?”
他将球踢给百官。
众臣的头垂得更低了,殿内空气凝固得几乎令人窒息。
“朕想静休..养病,属意太子兼开封牧处理政事,诸卿何意?”
这是打算干嘛?让太子出来顶事吗?那官家你又打算做什么?百官不禁心里暗问。
“官家不可!”
依旧还是李纲站了出来,“官家圣体既已难支,当效天宝故事,以安社稷!”
这一句天宝故事,如同在滚油中泼进冷水,瞬间炸开了锅!玄宗仓皇幸蜀,肃宗灵武(灵州)自立,这几乎是赤裸裸地预言亡国奔逃与权力更迭的血腥!
李纲无视背后的骚动与抽气声,继续昂首陈词,字字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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