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 你是我,那我是谁? (第3/3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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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女人背对而立,凤袍委地,发间十二旒冕,分明是……苏瓷的脸。
“是我?”苏瓷喃喃。
谢无咎却摇头:“是你前世的‘影身’,太后用她试阵。”
画面再转——
冰窖火起,银链熔断,小阮青鸾拖着半死的影身逃出,影身临死前割下一缕发,塞进她掌心:
“替我看着她,别让她再被吃掉。”
苏瓷胸口像被冰锥刺穿。
原来阮青鸾拼死留给她的,不是仇恨,而是一句迟到的嘱托。
无灯渡的对岸,忽然亮起一串赤色风灯。
灯影里走出一个人——陆惊鸿,臂已续好,却非木非骨,而是青竹雕成,竹节里灌满密罗香。
他抬手,竹指轻弹,一盏风灯飞落舟头:
“我来送你们最后一程。”
风灯里,困着一道小小黑影,形状如婴,却生着蝶翼——
那是太后残魂炼成的“劫蛹”。
“太后没死透。”陆惊鸿声音温柔,像在讲一个睡前故事,“她把自己拆成七份,藏进七个‘劫蛹’。
这只是其一。”
谢无咎握住苏瓷的手,掌心微凉:“其余六份在哪里?”
陆惊鸿笑而不答,只抬手一揖,竹臂折作两截,一截化作青笛,一截化作船篙。
笛声起,冰面自中间裂开一道墨线。
“渡河吧。”他说,“河这边是旧债,河那边是新账。”
乌篷小舟行至河心,冰面忽合,笛声骤断。
四下陷入绝对黑暗,连雪光也被吞噬。
阿还惊醒,小手抓住苏瓷衣襟,声音却不再是婴语,而是一缕极老的妇人嗓音:
“阿瓷,你终究来陪我。”
谢无咎立刻以指封住阿还眉心青纹,自己却被反噬,呕出一口血。
血落在船板,竟生出朵朵赤色山茶。
“劫蛹醒了。”他低声道,“太后借阿还之口,引我们入梦。”
话音未落,黑暗里浮出一点微光——
那是一盏旧式宫灯,灯罩上绘着昭台宫大火。
灯后,走出一个少女,十三四岁,着鹅黄襦裙,鬓边红山茶灼灼。
她向苏瓷伸手,掌心是一枚青玉小印:
“阿瓷,回家。”
是陆惊鸿的青梅竹马,也是苏瓷前世的“影子”——
真正的端敬太子,萧庭。
苏瓷握住青玉小印,指尖一凉,天地翻转。
再睁眼,已置身昭台宫大火之夜。
火舌舔舐朱廊,雪落即融。
十四岁的苏影身抱着婴儿萧庭,被锁在最高处。
她望向火海外,少年谢无咎策马而来,却被乱箭射落。
苏瓷想冲过去,却发现自己只是一道虚影,只能眼睁睁看着——
影身把婴儿抛下火海,自己却被横梁砸中,临死前割下一缕发,塞进婴儿襁褓:
“替我活下去。”
婴儿落入雪地,被一只戴青铜面具的手接住。
面具摘下,是年幼的陆惊鸿。
他抬头,与虚影中的苏瓷对视,轻声道:
“我答应过她,让你再活一次。”
梦碎,乌篷舟已靠岸。
岸上是一片极静的竹林,竹身皆无叶,只剩青白骨骼。
阿还眉心青纹裂开,飞出一缕黑烟——劫蛹。
黑烟欲逃,被陆惊鸿以竹笛截住,收入一盏新灯。
“还剩六只。”他低声道,“我需走遍天下,把它们一一捉回。”
谢无咎抱起阿还,声音沙哑:“你要什么报酬?”
陆惊鸿望向苏瓷,眸色温柔:“让她亲手,为我雕一截返魂木。”
苏瓷指尖微颤,最终点头。
竹林尽头,有一间废弃的山神庙。
庙内供桌上,摆着一尊小小石佛,佛首低垂,像在聆听春雪消融。
苏瓷以匕首削竹,竹屑纷飞,渐渐成形——
那是一截女子手臂,掌心向上,五指微张,像要接住什么。
陆惊鸿接过木臂,安在自己断肩。
青光一闪,木臂化血肉,指尖却留下一道青纹,与阿还眉心一模一样。
“从此,我与你母子连心。”他说,“太后若再醒来,我必先痛。”
当夜,山神庙外,沈星澜追至。
京师外六十里,破驿“折梅亭”。
檐角悬着最后一盏旧风灯,灯罩裂了缝,火舌舔在雪里,发出微微的“嗤嗤”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