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一十一章 血雨 (第1/3页)
关信古就在顾濯身前。
他低着头,听着民众越发炙热疯狂的叫骂咒杀声自后方仿佛浪潮涌来,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,那是害怕也是羞愧更是茫然。
长秋寺是佛寺,慈悲二字总是徘徊在僧人们的口中,过往的他听这两个字早已听到耳中起茧,可以很随意地与人探讨其中的真意,话里来回都是慈悲与怜悯。
那时候的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,自己居然会在说出慈悲二字后,生出如此强烈的无地自容的羞愧感。
关信古忽然间抬起头,带着最后的勇气望向顾濯,颤声说道:“请……请您杀死我吧。”
在说这句话的时候,他的眼睛睁得极大,流露着这一生中至为诚挚的光芒——这是他唯一能想到让自己得以赎罪的可能,更是他不愿不敢亲眼去看那血流成河的恐怖画面。
顾濯听得很清楚。
那把杀猪刀被他握在手中,随时都能斩向对方的脖颈,让鲜血如瀑般四处飞溅。
然后他可以提着对方的后领,像是拖拽着死狗般走过长街,以此威慑住那些已经陷入疯狂中的平民百姓。
但他什么都没做,无论是杀人还是言语,都没有。
关信古看着顾濯与自己擦肩而过,神情从解脱到茫然,眼神从明亮至晦暗。
就像是一盏即将熄灭了的灯。
……
……
顾濯走向楼梯,无视酒楼里站着的那些普通人,去往长街。
有无数张脸映入他的眼中,那是街头闲汉的满脸横肉,那是七十老人的怒目圆睁,那是稚嫩孩童的天真狂热,那是坊间织妇的歇斯底里。
这都是数百年来在济泺城中土生土长的寻常百姓。
所有的这些普通人此刻都在对他怒目而视,手里拿着铁镐与砖块与木棍充当所谓的武器,大声嘶吼着掩饰心中恐惧的话。
“杀死这个屠城的魔头!”
“不能让他活着,要不然我们的家人都会死!”
顾濯置若罔闻,任由这些百姓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向自己打来,在无功而返后相互推搡起来,彼此拥挤到摔倒在地相互践踏到发出哀嚎与惨叫。
于是后来的人们在混乱中以为是魔头开始杀人,在惊慌里滋生出更多的害怕,而怕到极致后却又是催眠着自己向前的所谓勇气。
这都是他所真实看到的画面,他没有看到的是世家中人的从容贵气,是名流文士的潇洒俊逸,是宗门长老的森严气度,是朝廷官员的责任与担当。
所有的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们,在此刻一个都不见,好似是被这看不见尽头的民众的海洋所淹没。
顾濯走向这片人海,神情平静不见冷漠。
有风起,不知从何而来,拂动衣袂。
磅礴真元随之而出,随风纵横于长街之上,硬生生地在人海中震开一条道路。
顾濯行在其中。
走过那些妄图伸手抓住他的衣角的普通人,走过那些被弹回去的石头砸得头破血流的普通人,走过那些被自己的夜壶里的尿液糊上一身的普通人,走过所有这些在外力与自我催眠中已然丧失自我的普通人
某刻,阳光笼罩下的人海中忽然出现一把染血的飞剑,以极其诡异的角度斩向顾濯的脚踝。
顾濯随意虚握。
飞剑顿时停下,剑锋上的鲜血莫名沸腾,剑身发出被天地元气挤压到不堪重负的悲鸣声,断裂成半!
那位被飞剑破腹的农夫,直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,茫然低头望向慢慢从肚子里流出来的内脏,心想这剑为什么像是从身后来的呢?
然后他看见那把断裂的剑刃正在刺向自己,从他被破开的腹部中穿过,带起一声戛然而止的惊恐惶然惨叫。
农夫听着这道声音,惘然中还未来得及明悟,便已死去。
由始至终,顾濯都没往那里看过一眼。
那一袭黑衫始终不见血迹,无论是那些藏在尸体中悍然爆发的道法,还是与先前相似的破腹而出的各种法器,都不曾真正触及他的身体。
他平静地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,在人海中走出一条通天大道,走向那座高高在上的城门楼。
藏身在人海中的修行者们开始生出惧意,比站在前方的民众更无法抑制地失去愤怒,怔怔地看着那个非人般的魔头,心中再也找不出哪怕半点的勇气,下意识仓皇逃跑。
就在转身的瞬间,有风带着浓郁不散的血腥脏臭味道来到他们的鼻子里,紧接着这些所谓的强者感受到自咽喉处爆发出来的痛意,想要喘息,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呼吸到空气,他们的喉管已经暴露在天光之下,鲜血如花般从中绽放,染红每个人的眼睛。
今日的阳光是那般清丽。
照得这个血的世界是这般的鲜艳。
顾濯沉默行走在这个喧嚣而孤独的世界中。
……
……
城门楼上。
济泺太守看着长街上极尽猩红残忍的世界,发现自己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,胸膛好似被无限沉重的巨石狠狠压住。
他的眼睛睁得极大,嘴唇正在抖动,难以置信问道:“这怎么可能做到?”
没有人在责怪太守的失态,无论是潮生神宫的宫主,还是桃止山的副山主……所有这些高高在上不必踏入人海中的大人物,都在为长街上发生的事情深陷震撼的情绪中。
谁也无法理解,顾濯到底是怎么找到那些藏在人海中的修行者,到底是怎么以连归一都不是的境界这样子杀人,哪有这样的道理呢?
千万年来,人世间从未发生过今天的事情,就连相似之事都不可能有!
一种无法言语的强烈恐惧出现在城门楼中的大人物的心中,气氛在沉默中变得越来越压抑,太守胸膛的那块巨石好似出现在真实的世界中,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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