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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九十五章 断尾

    第二百九十五章 断尾 (第3/3页)

了春闱,不拘中没中皇榜,这亲事总要办了。离了这是非之地,往后自然也就没人来算计姑娘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黛玉低声应了,依旧不大高兴。

    王嬷嬷不知如何劝说,说过几句便出去了。雪雁、紫鹃两个入内,情知王嬷嬷那些话背着她们两个,便不想让二人得知,于是二人也不过问。

    黛玉一直怔怔出神,自是动了思乡之情。继而又想起爹妈来,不觉便红了眼圈儿。若是爹妈健在,她又何至于被人欺负成这样儿?

    临近晚点时分,宝姐姐领了莺儿来寻,雪雁顿时如释重负,引了宝姐姐往内中行去,说道:“宝姑娘可算来了,我们姑娘不知怎么又红了眼圈儿,怎么劝都不好,还得劳烦宝姑娘劝说一二。”

    宝姐姐心思转动,停步问道:“远大哥下晌可来了?”

    雪雁回道:“倒是来了一回,那会子姑娘在荣庆堂,倒不曾撞见。”

    宝姐姐顿时心里有数,进得内中眼看黛玉果然红了眼圈儿,便上前打趣道:“唷,这还没到出阁的日子呢,容儿怎么就红了眼圈儿?”

    黛玉回过神顿时恼了:“你再胡吣,我定要给你个好儿。”

    宝姐姐掩口笑着凑坐一旁,待几个丫鬟退下,这才道:“这等事儿有何伤心的?他有句话说的不错,这世间能伤自个儿心的多是要紧之人,那起子无关的就算做下天大的恶事,也不过引得人忌恨罢了。”

    黛玉也不去问宝姐姐如何知晓的,权当宝姐姐与陈斯远先前便计较过。当下瘪了嘴道:“那是你姨妈,怎么你浑不在意?”

    宝姐姐冷笑道:“姨妈又如何?她打的什么算盘,当我不知?”

    黛玉聪敏,闷头细细思忖了半晌。是了,先前只当舅母与母亲有仇怨,这才恨屋及乌。如今仔细思忖,论品貌,她与宝姐姐各有千秋;论家世,只怕自个儿还要高上一头;论家产……修了大观园之后,自个儿便不如宝姐姐了。

    也就是说,舅母一直撮合金玉良缘,奔着的也是薛家家产?

    黛玉极擅移情,推己及人,眼看宝姐姐面上略带了一丝讥讽,顿时同病相怜起来。一边厢反握了宝姐姐的手儿,一边厢靠在宝姐姐肩头,低声说道:“方才嬷嬷说,说……等他过了春闱,不拘如何,我总要搬了出去。”

    宝钗不比黛玉孑然一身,便道:“只盼着他一举高中。”

    黛玉抬眼瞧瞧宝钗,笑道:“天下间的好事儿哪儿能全都让他占了去?”

    宝姐姐也笑了,道:“那就将你我的福分分润给他一些好了。”

    黛玉点了点头,叹道:“一年三百六十日,风刀霜剑严相逼……”

    宝姐姐道:“且忍一忍,忍一忍总会好的。”
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    栊翠庵。

    “咳咳……”瞧着面前的食盒,妙玉蹙眉不已。那吃食糟烂,她又素来喜洁,当下哪里吃用得下去?

    小丫鬟清梵道:“柳嫂子说食盒一早预备了,结果宝二爷的花点子哈巴狗钻了进来,一不留神便让它打翻了。姑娘……将就着吃用些吧。”

    妙玉腹内饥馑,冷笑一声,说道:“你那吃食呢?”

    “我的?”清梵摇头道:“不过两个馒头,两样素菜,姑娘怕是吃不下。”

    妙玉道:“你只把馒头拿来就是了,这吃食留给你了。”

    清梵心下欢喜,那食盒里的菜色虽糟烂了,却是好滋味的,可比她那清汤寡水的吃食强了百套。

    一口应下,转头寻了两个馒头来,又倒了茶水,便眼看着妙玉一口馒头一口茶水,不一刻将两个馒头一并吃了下去。

    清梵扭头自个儿吃起食盒来,起初并无异样,谁知方才吃用罢,便觉腹内翻涌。忍不住与妙玉道了恼,紧忙去了茅厕。

    因那大蒜素之功,妙玉今儿个果然好转了许多,虽依旧咳嗽,却不大发热了。这会子她起身下地,到得食盒左近,抄起筷子来仔细扒拉。半晌,便从菜肴里寻见一片不曾挑拣干净的茯苓来。

    她会扶乩,又略通医术,自是知风寒之时忌吃茯苓、五倍子等物,此二人易引得染了风寒之人脱水。

    妙玉倒吸了口凉气,顿时心下再无侥幸!

    丢下筷子回转床榻上,妙玉越想越怕,禁不住竟哆嗦起来。她性子孤高,却是个主意少的,心下认定王夫人要害了自个儿,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脱身之法来。

    待清梵解了手回转,见妙玉哆哆嗦嗦的模样顿时唬了一跳,赶忙问道:“姑娘可是又发热了?亏得还有些大蒜膏,姑娘赶快再吃用一些!”

    妙玉略略回神,听闻清梵提及大蒜素,立时便想到了陈斯远。妙玉虽与其相看两厌,却也知阖府再没人比陈斯远更有主意。心下暗忖,若是寻了陈斯远出个主意,说不得便有破局之法?

    奈何她也知前一回陈斯远便厌嫌了自个儿,也是看在邢岫烟的情面上这才领着她戳破了那柳湘莲的真面目。

    思来想去,妙玉再是孤高,冲着自个儿小命也得低一回头。便吩咐清梵道:“你去,快去寻了邢岫烟来,咱们能不能活过这一回,全看她了。”

    清梵唬了一跳,妙玉又吩咐其不可声张,只得闷头快步往缀锦楼去寻邢岫烟。

    此时业已入夜,妙玉心惊胆战等着,生怕王夫人派人来将她斩杀了。

    待听见门扉响动,更是惊得她缩在了床头。

    须臾,清梵领着邢岫烟进了梢间里,那妙玉见了邢岫烟再也顾不得许多,抢下床来扯着邢岫烟哭求道:“好妹妹,快救我一命!”

    邢岫烟愕然不已,道:“这话从何说起?”

    妙玉不敢让清梵听去,打发了其去守着门儿,又扯了邢岫烟落座床头,这才道:“我恶了府中太太,只怕她要拿了我的性命去。”见其不信,又道:“前一日方才打发了胡太医来,今儿个饭食里又下了佐料,这是想我死啊!”

    邢岫烟蹙眉道:“既如此,你又何必多留?不若立刻拾掇了包袱,另寻地方落脚。”

    妙玉不住的摇头,说道:“谈何容易?”她不好说自家贪渎的脏银,只道:“我时常往来宫中,得了不少赏赐,想要带出府去,只怕太太是不许的。”

    邢岫烟道:“她既不许,你将那身外之物留下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妙玉顿时一噎,她吃穿用度无一不雅致、讲究,没了钱财,难道让她真个儿出了家吃糠咽菜去?

    邢岫烟又不是傻的,哪里不知妙玉求自己是假,求陈斯远才是真?前两回劳烦表弟,邢岫烟心里早就过不去了,如今又岂会又去叨扰?

    当下便道:“我知你心思,只是这等事儿他便是帮了你,回头儿又如何应对太太?你既受贾家庇护了年余,将那些赏赐留给贾家也是情理之中。”

    妙玉不好说自个儿善财难舍,便道:“我身边儿也有许多带来的物件儿,总不能一并留下。”顿了顿,妙玉心生一计,道:“为今之计,那赏赐下来的,我自会留下。只是余下的物件儿,可否求妹妹代为保管?待我来日离了府,妹妹再打发人送来?”

    邢岫烟盯着妙玉瞧了半晌,暗忖此事若是败露了,只怕自个儿再不好留在府中。有心推拒,又于心不忍。思来想去,邢岫烟暗忖,大不了早一日去表弟新宅里,如此还省心了呢。

    于是邢岫烟叹息一声儿,到底点了头。

    妙玉心下大喜,赶忙起身自个儿翻箱倒柜,拾掇了个小包袱,请邢岫烟先行带回去。

    邢岫烟提了包袱,临行之际问道:“你……往后又有何打算?可是要回苏州?”

    妙玉惨笑一声儿摇头不迭。官府正严查其父贪污所得呢,她又哪里敢送上门去?又因柳湘莲之故,当下她便道:“许是寻个庵堂,了此残生吧。”

    邢岫烟叹息一声儿再不多说,只叮嘱了一句保重,便告辞而去。

    不提妙玉如释重负,却说邢岫烟提了包袱出得栊翠庵,咬着下唇思忖间便到了清堂茅舍前。

    她与二姑娘迎春合住缀锦楼,使唤的婆子都是迎春的,这夜里提了包袱回去,哪里能瞒得住?

    妙玉这般孤高性子,生生被吓得抖若筛糠,可见那王夫人是个心思歹毒的。若是为了这些身外之物再给自个儿招惹了灾祸,实在得不偿失。

    眼见清堂茅舍内中灯火通明,外间又并无闲杂人等观量。邢岫烟咬咬牙,到底提了包袱上前叩门。

    少一时门扉打开,红玉见来的是邢岫烟,惊诧之余紧忙将其让进了内中。

    这会子晚点刚过,陈斯远正在书房里读书,见邢岫烟来了,手中还提了个包袱,顿时满面不解。

    邢岫烟便道:“我又给你寻了一桩麻烦事儿。”

    陈斯远道:“可是舅舅又去赌钱了?”

    邢岫烟道:“若是还好了呢。”

    眼见邢岫烟一个劲儿的使眼色,陈斯远便打发了丫鬟退下,这才听邢岫烟说起缘由来。

    陈斯远听罢思量道:“她这是要断尾求生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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