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一章好大一只雕 (第3/3页)
的日期。
我注意到其中枚最崭新的牌子,日期正是昨天,背面刻着个极小的 “隼” 字。祖父日记里提过,1986 年生物兴趣小组给雏鹰编号时,游隼都用 “隼” 字标记。
暴雨再次倾盆而下时,黑影突然撞破穹顶冲了出去。我追到天台边缘,看见它正盘旋在水塔上空,翅膀掀起的气流将积水卷成漩涡。水塔侧面的弹孔里突然涌出大量灰褐色的绒羽,像场诡异的雪崩,掩埋了半个操场。
在绒羽堆里,我发现了个锈迹斑斑的铁盒。盒盖内侧贴着张泛黄的纸条,是用红墨水写的:“七只雏鸟,三只游隼,四只金雕,6 月 13 日晚转移至地下鹰舍”。落款日期是 1987 年 6 月 12 日,字迹与祖父日记里的完全致。
铁盒底层垫着张育鹰中学的平面图,地下部分用红笔标着密密麻麻的符号。在标注 “鹰舍 B 区” 的位置,有人用针刺穿了纸面,透过破洞能看见下面压着的照片 —— 赵德山抱着七只雏鹰站在地下通道口,他背后的门牌号是 “B-13”。
怀表在这时疯狂转动,指针倒着指向凌晨四点十三分。我突然想起祖父葬礼那天,牧师念悼词的时间正是四点十三分,当时教堂窗外有七只乌鸦停在十字架上。
地下通道的入口藏在图书馆的书库深处,被排伪装成百科全书的暗门挡住。我按照铁盒里的提示扳动《鸟类图鉴》的书脊,整面书架缓缓移开,露出后面黑黢黢的洞口,阴风卷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。
通道墙壁上挂着褪色的标语:“爱护猛禽,就是爱护我们自己”。每隔三米就有盏应急灯,灯管里的磷火正随着我的脚步依次亮起,照亮地上散落的羽毛 —— 这些羽毛在灯光下呈现出金属光泽,根根分明的羽枝里嵌着细小的铜丝。
在 B 区入口,我发现了具风干的骨架。骨架蜷缩在铁笼里,指骨深深抠进笼壁的裂缝,旁边散落着半截哨子,哨身上刻着 “育鹰 07” 的编号。这是祖父日记里提到的那只被驯化的游隼,据说在火灾当晚撞开了鹰舍的门锁。
笼门的锁扣上缠着根银白色的羽毛,与天文台望远镜里发现的那根完全相同。当我把这根羽毛加入之前的收集,三枚羽毛突然同时竖起,尖端指向通道尽头的阴影处 —— 那里有个巨大的铁笼,笼顶栖着团模糊的黑影,正随着呼吸起伏。
“它在等你组装完整的地图。” 怀表盖自动弹开,照片上的祖父正转身指向笼门,他背后的雏鹰眼睛里流出两行血泪,在照片边缘汇成小小的溪流。
铁笼的栏杆上缠绕着七根铁链,每根链锁都挂着不同的金属牌。当我将鹰笛凑到锁孔,笛身上的刻痕突然亮起红光,在地面投射出完整的星图 —— 这星图竟与天文台穹顶的星座排列完全致,唯有猎户座的位置多出颗闪烁的红点。
“那是... 火流星。” 赵德山的声音突然在通道里回荡,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,“1987 年 6 月 13 日,它坠落在鹰舍...”
黑影缓缓抬起头,铁皮翅膀在红光里泛着诡异的光泽。我这才看清它胸口的破洞深处,嵌着块不规则的黑色晶体,正随着呼吸发出微弱的震颤。晶体表面的纹路与鹰笛完全吻合,像是被硬生生从笛身上凿下来的部分。
铁笼突然剧烈晃动,七根铁链同时绷直,链锁上的金属牌开始旋转,露出背面刻着的字:“谎言”、“掩盖”、“牺牲”、“守护”、“等待”、“传承”、“觉醒”。
怀表在掌心炸裂开来,玻璃碎片里浮着无数细小的羽毛。我在纷飞的碎片中看见祖父年轻的脸,他正举着锤子砸向块黑色晶体,赵德山抱着燃烧的雏鹰在他身后嘶吼。
“不是火灾...” 我突然明白过来,军刀插进笼锁的瞬间,所有记忆碎片突然拼合 ——1987 年 6 月 13 日坠落的火流星蕴含着某种能量,祖父和赵德山为保护雏鹰发生争执,那场 “火灾” 其实是能量失控的爆炸。
黑影展开双完整的翅膀,这次不再是锈蚀的铁皮,而是覆盖着真正的金雕羽翼,在红光里泛着流动的光泽。它胸口的黑色晶体与鹰笛对接的刹那,通道里响起七声清亮的鹰鸣,散落各处的羽毛突然腾空而起,在头顶组成璀璨的星图。
当第一缕阳光透过通道口照进来时,黑影渐渐变得透明。我看见赵德山的脸在光影中浮现,他怀里抱着七只羽翼丰满的雏鹰,正朝着东方的天际飞去。铁笼栏杆上的铁链纷纷崩断,金属牌在地面拼出 “谢谢” 两个字,随后化作漫天金粉。
在 B 区最深处的石壁上,我发现了祖父刻下的最后一段话:“它选择了守护,我选择了遗忘。当三羽归位,星图重现,真相自会乘着鹰翼归来。” 落款日期是 2003 年,正是祖父中风失语的那一年。
离开育鹰中学时,水塔上的 “育鹰” 二字不知何时被重新漆过,红漆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。我将组装完整的鹰笛挂在胸前,笛身的黑色晶体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热。
远处的天际掠过群猛禽,七只,不多不少。它们盘旋三圈后朝东方飞去,翅膀展开的弧度,恰似祖父怀表内侧那道完美的弧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