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经筵讲庭,呦呦鹿鸣 (第3/3页)
,君亦危矣。”
满堂再度陷入更深的沉默,落针可闻。
李时勉缓缓合上书卷,心中唏嘘不已。
他看着朱祁镇那张稚气未脱却眼神清明的脸,首次感召到了“天命所归”之压。
此等见识,莫说九岁,就算二十九岁的翰林庶吉士也未必能如此通透!
咳……便是自己当年幼时,也不过如此。
他身为国子监祭酒,素知帝王之学,贵在守成、慎言、循祖制……可眼下这位小陛下,言语之间,竟隐隐已有“御宇临朝”之势!
马愉亦是低眉惊疑:“此等见解,岂是蒙童所能道哉?莫非真有帝王之资?”
他一直以为,虽然皇帝位尊身贵,但毕竟年岁尚幼,讲学之时小皇帝只需跟着葫芦画瓢,诵读经书即可。
哪曾想,今晨这一番奏对,竟令他一时语塞,半晌未能应答。
他想起当年先圣所言:“子不语怪力乱神。”
可眼前之事,又该如何解释?
是妖孽化形?
还是……真龙自有其异?
莫非,世间真有天命所归之人,自少而显圣?
烛火轻晃,映着朱祁镇略显倦怠的小脸。
朱祁镇说完,强提的那口气也泄了,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小哈欠,眼睫扑闪,显出真切的困乏。
昨夜梦里千回百转琢磨怎么尽快亲政,早醒之后便一直强打精神应对讲学,此刻终于有些吃不住劲儿了。
李时勉的眼角微动。
心中的惊骇,也被眼前这丝“终究骨弱”的怜意冲淡。
慧极必伤,此乃天道。
作为翰林讲官,他深知陛下今日之论,已非“颖悟”可形容,简直是“神启”!
但再神启,终究也只是个九岁的孩子。
他不动声色地看了马愉一眼,后者会意,轻声道:“陛下勤勉有加,奈何年纪尚幼,精力易倦。不如今日便止于此,明日再续。”
李时勉点头,随即起身行礼道:“陛下所言,启人深思。然讲学不宜过久,恐伤神劳体。”
朱祁镇闻言,立刻松了一口气,但嘴上却继续绿茶惋惜道:“可惜没听完,学生还想听听‘五福六极’呢。”
李时勉抚须长笑:“陛下向学之心,天日可表!实大明社稷之幸!然学养相济,方为大道,臣等告退。”
二人躬身,缓缓退出讲读堂,沉重的殿门在他们身后合拢,隔绝了内外。
待脚步声远去,朱祁镇立时躺靠在椅背上,长吁闭眼,缓缓揉着发胀的太阳穴。
刚才那一番机锋,其实是他有意为之。
他知道,这些老儒最怕“离经叛道”,但也最敬“聪慧仁孝”。
所以他要在他们心中烙下两个印象:一是“聪慧非常,将来不可限量”;二是“尚在成长,犹可教导”。
只有这样,方能既赢士儒尊崇,又不至过激被防。
他还明白,这种表演不能太频繁,否则定会引发反弹。
这“神童”人设得细水长流,皇帝聪明是国瑞,但太聪明到让阁老们觉得位置岌岌可危……就该招风了。
毕竟,一个“完美”的圣主,有时挺碍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