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 风起翰林,京华烟云 (第1/3页)
正统元年,五月即将结束。
司礼监掌印王振羞愤自尽于太液池的消息,带着宫廷散不尽的血腥味,北风吹过了高高的宫墙,笼罩在整个京师的官场之上。
听宫中内侍们外传,乾清宫里的那位九岁天子,在痛失了自幼陪伴的王伴伴后,便愈发变得沉默寡言。
他除了每隔一日雷打不动的日讲之外,几乎再也不曾踏出宫门半步。
那团小小的身影总是爱安静地坐在窗边,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的云卷云舒,仿佛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,在他稚嫩的心灵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。
乾清宫的沉寂与悲伤,似乎暂时遮盖住了宫墙外的波澜。
在许多人看来,随着王振这个权宦自沉太液池底起,紫禁城这潭深水终于可以恢复往日的平静了。
然而,就在这看似风平浪静的五月底,一道经由内阁三杨联名具奏、太皇太后亲自用印的旨意,却又给这潭刚刚恢复平静的池水,激起了更深的连衣。
旨意宣告,朝廷要重启一次停滞多年的朔望大经筵,以《春秋》为题,即为天子恭贺万寿,亦为社稷固本清源!
当这条消息传到翰林院时,瞬间就炸开了锅。
要知道,这里本就是大明帝国的储相之地,是天下读书人最顶尖的象牙塔。
民间传说的“无翰林不内阁”谚语,其实就是他们真实的写照。
这塔内的每一个人,都对政治风向有着近乎野兽般的敏锐直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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翰林院掌院学士厅内。
侍讲学士李时勉正襟危坐,他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六安瓜片,眉头紧锁。
坐他对面的几位资深老翰林,也同样个个神情凝重。
“士奇公(杨士奇)此举,乃是拨乱反正的雷霆手段啊!”
一位姓钱的老编修抚着花白胡须,率先开口感叹道,
“王振那竖阉倒台,朝纲初肃,正该以《春秋》大义,为陛下定下‘尊王守礼,垂拱而治’的圣君基调!我等身为经筵讲官,责任重大,我等务必要使讲稿字字句句,都合乎阁老们‘正本清源’之意。”
闻言李时勉深以为然地点头。
内阁此举,或许正是要将这棵长得有些“野”了的树苗,重新修剪回儒家礼法的框架之里。
“不错,”李时勉沉声附和,指尖在案上轻叩两下,“此次大经筵,非比寻常。主讲之人,关系重大,依老夫看,当由……”
他的话音未落,“吱呀”一声脆响,厅门便被人猛地推开。
众人皆被这突兀的动静惊下一跳,抬眼一看只见一名跑堂小书吏正满脸急色,小跑着匆匆进厅,他双手之上还高高捧着一份公文:“李大人,司礼监刚批红送达的程文,上面还盖着咱们翰林院的印信!”
司礼监批红的程文直送此处,倒是翰林院头例。
带着疑惑的李时勉接过公文,缓缓展开,目光刚扫过首行,叩在案上的手指便蓦地停住了。
只见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古怪,像是惊讶,又带着几分琢磨不透。
厅内众人见他神色有异,皆屏息凝神。
片刻之后,李时勉的声音这才在静悄悄的厅内响起:“大经筵主讲官:翰林院侍讲学士刘球。辅讲官:翰林院修撰曹鼐。”
李时勉念罢,他指尖在公文边缘轻捻了片刻,这才缓缓放下推至案中。
坐在末席的马愉,喉间低低“唔”了一声,指尖无意识地在案几上划着圈圈——他原以为人员得会是翰林院的老同僚或者是他。
而靠窗坐着的年轻编修们则互相递着眼色,有人端着茶盏的手僵在半空,茶沫子都凝住了。
因为任谁也没料到,如此大典的人选竟会是这俩人,尤其是当中的一个还是近年才崭露头角的后辈。
“凭什么?!”
一声愤怒的疾呼打破了厅内沉寂。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钱编修那平日一贯保养得宜的脸上,此刻竟然五官错位,眼珠子气的像是要跳出来。
他“霍”地一下起身,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案上的那份公文,声音激动的都劈了叉:
“刘廷振(刘球)?!让他主讲?那……那个‘公羊疯子’?当年在经筵上,连先帝都听得龙颜不豫,斥其‘戾气太重’!现在让他再去给陛下讲《春秋》,这对于阁老门来说不是把一柄开了刃的刀子,递到……递到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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