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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:荆楚晨曦

    第一章:荆楚晨曦 (第2/3页)

、黄芪的老母鸡,浓郁的香气随着蒸汽弥漫开来,渐渐压过了内室的血腥气,也给这书香门第增添了几分世俗的暖意。

    按照族规,新添的男丁需在冬至日入祠告祭祖先。那一晚,谢家祠堂里灯火通明,新添的一盏桐油灯被小心地放置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,灯焰跳跃,彻夜不熄。尚在襁褓中的谢文渊似乎被这肃穆的气氛所扰,不时发出响亮的啼哭,与族长、族老们吟诵祭文的苍老声音交织在一起,在空旷的祠堂梁柱间回荡。一只在梁上筑巢的燕子被惊动,扑棱着翅膀在殿内盘旋了一圈,才从气窗飞了出去。一位须发皆白的族老拄着拐杖,望着祠堂天井上空那清晰可见的北斗七星,喃喃自语:“文曲踏雪而来,本是祥瑞……只恐这孩儿,要赶上这三千年未有之变局,这改朝换代的年月,福兮祸兮,难说,难说啊……”

    时光荏苒,转眼便是五度春秋。

    光绪三十二年(1906年)的端阳节,荆州城内外早已是一片燥热。蝉鸣聒噪,阳光炙烤着青石板路,蒸腾起扭曲的水汽。银杏巷谢家宅院内,浓郁的糯米香气混合着菖蒲、艾草的气息,从门窗缝隙中溢出,与巷子外小贩叫卖粽叶、香囊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,构成了一幅充满烟火气的市井画卷。

    五岁的谢文渊,穿着一件云娘亲手缝制的细夏布短衫,头上梳着两个抓髻,正踮起脚尖,努力想去够父亲书案正中央那方他最感兴趣的紫石澄泥砚。那砚台色泽沉紫,触手温润,据说是祖父的遗物,谢明**日极为爱惜。

    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覆上了他试图作乱的小手。谢明远不知何时已来到案前,他没有斥责,反而就着这个姿势,握住儿子肉乎乎的小手,引着他拿起一支小号毛笔,在废纸上缓缓描红。纸上是他早已写好的“荆”、“楚”二字。

    书案的一角,摊开着一本宋版《楚辞》,翻到《涉江》篇,而就在这本古籍旁边,散放着几张新近的《时务报》,上面刊载着维新派与守旧派激烈论战的文章,字里行间被谢明远用朱笔圈点得密密麻麻,满是“荒谬!”“此论甚切!”“呜呼!”之类的批注。

    “爹爹,”小文渊描了几笔,注意力又被案角几页撕破的残稿吸引,那上面有“改制”、“孔教”等字样,他仰起小脸,不解地问,“为什么要把书撕掉?先生不是常说,要敬惜字纸吗?”

    谢明远闻言,动作顿了一下。他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向墙角那个用于焚化字纸的铜盆,里面尚有未燃尽的纸屑,边缘焦黑,字迹模糊。他沉默片刻,将儿子抱到膝上,目光望向窗外被烈日晒得有些发蔫的银杏叶片,声音低沉而缓慢:“渊儿,有些火种,过于明亮,会灼伤持火之人,也会引来扑火之蛾。唯有将其深埋在灰烬之下,方能等待风起之时,再度燎原。”

    他的话语对于五岁的孩童来说,未免过于深奥。小文渊似懂非懂,只是觉得父亲此刻的神情,与平日里教书时的严肃截然不同,那里面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、沉甸甸的东西。

    便在这时,院墙外原本喧闹的市声陡然拔高,变成了激烈的争吵与推搡声。福伯急忙关上临巷的窗户,但嘈杂声仍清晰地传了进来。似乎是一群留着辫子、穿着号衣的衙役,与几名穿着新式学生装、剪了短发的年轻人在对峙。隐约可闻“乱党”、“妖言惑众”、“言论自由”等词语碎片。几张印刷粗糙的传单被风卷起,越过院墙,飘飘悠悠地落在天井的银杏叶堆里。

    小文渊好奇心起,趁着福伯不注意,溜到天井,捡起一张飘到脚边的册页。那纸质量粗劣,上面印着《湖北学生界》的字样,还有“革命”、“排满”等墨迹浓重的标题。他正待细看,母亲云娘已疾步从厨房出来,一把将他抱起,低声道:“脏东西,莫要乱捡!”说话间,她绣着缠枝莲纹的鞋底,不经意地踩过传单上那个硕大的“革命”墨字,湖绉的裙裾带起一阵微风,掀动了厨房门口大木盆里正在浸泡的青青粽叶,发出沙沙的轻响。

    宣统元年(1909年),春。

    八岁的谢文渊迎来了开蒙正式拜师的重要日子。仪式就在谢家塾学的正堂举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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